“待公子歸、歸,”藍紹棋手指攥緊,“你再無憂患,我於半年前撰寫文卷,各境衙門盡數囊括其中,對八城民治略有拙、拙見你拿去從此…”
藍紹棋藉著唐安南攙扶的力道,猛地嘔出血來。那塊塊紅跡浸在他的袖袍上,她連血也不再擦拭,勉強牽動唇角。
“江山社稷,就交給你了。”
範興朝卸下的那個擔,寇修賢不敢接,藍紹棋扛起來了。
他沒有遵從於別人的道,他是他自己的踐行者。不論這世間要如何評價他,他都是騎驢而來的那個謫仙。
藍紹棋清流之家,一輩子不入仕,他做到了;藍紹棋要完成師願,他也做到了。他赤條條地來到世間,碎了也無妨,除了喬歙,他不欠任何人。
“若是能早點遇見她——”
藍紹棋望向窗,那裡掛著至今沒有丟掉的重彩,他疲憊地笑,挪動戴著紅線的手。
“啊——”
藍紹棋終於說不出話來,唐安南握住他的手:“我欠她一條命,還給你便是了,先給你再活下去的機會吧。”
喬歙策馬賓士在大雪裡,她揹著琴,衝破圍欄,在禁軍的噓聲裡滾下馬背。
喬歙歙來扶他,她推開喬歙歙,從雪中爬起身,目光穿過長長的廊,看見盡頭的燈滅掉了。喬歙走幾步,又被臺階絆倒,她跌在這裡,忽然間肩臂抖動,仰頭看著大雪,在大笑中淚流滿面。
“為什麼,捉弄我……作踐我,”喬歙哭聲難抑,“我都受了啊,郡主”
何苦再這樣對他。
喬歙抬起手臂,扯掉了背上的琴。
喬歙歙邁步相攔,急聲道:“喬歙…”
但是為時已晚,喬歙陡然抬高琴,朝著臺階砸了下去。那被她愛惜了一輩子的琴,發出“嗡”的斷絃聲,接著琴身迸裂,斷成兩半跌在雪間。
風雪遮蔽了喬歙的雙眼,她落拓的發飛在空中,隨著琴斷,心也死了。
“這世間既沒有藍紹棋,”喬歙緩緩閉眼,像是嘲諷這荒唐的安排,“便死了喬歙。”
喬歙歙追著喬歙,在大雪裡問:“你去哪裡?郡主……”
喬歙不作答,他在轉身時解掉了那把恩怨沉重的佩劍,朝著來路踉蹌而行。
“站住。”
唐安南扶著虛弱的身體出來,喬歙歙過來扶著她:“郡主……”
郗歡過來:“郡主,你做了什麼?”
唐安南扶著他:“我說了喬歙,我欠你一條命……他傷的太重了,這輩子太苦了,我給他機會,我也給你機會,帶他走吧,你們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便一輩子浪跡天涯也可以。這個江山我坐得住,我一定會在這裡守著。”
喬歙回頭,唐安南點頭,“謝謝你之前不離不棄的保護,帶他走吧。”
喬歙進去,抱起他來,他太憔悴了,可是還活著,她已經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