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早就開始,但是一直未曾被人發現。
官商勾結,可沒想到勾結的居然是已經被殺的聶鴻志。
他們交代清楚,王才霖藉著戶部尚書一職,在每次督辦軍糧時,都會從周越手中收購軍糧,再高價倒賣給聶鴻志。
聶鴻志手裡頭有路子,能把這軍糧給賣出去。
據他們所交代,聶鴻志把這些軍糧透過水、旱兩路分別發往各地賺取暴利,以此把田稅分攤在青海十三城的民田裡,由下邊的平頭百姓承擔。
從中吃取回扣,這樣賺出來的錢可比她們正兒八經的做生意要多得多。
“你既然已經做了這麼久,怎麼只有這次良心發現,是不是察覺風向不對,想要透過驛報告發王才霖?”蕭蘭佐檢視著周越的供詞。
漏洞百出卻又言之鑿鑿。
周越落在詔獄裡幾日,垂頭說:“這次是黴物填充,跟以往不一樣。以往都是以次充好,這次卻是拿黴物填充。離北要打仗,這糧送過去就是害死邊關將士的毒物,我害怕離北世子真的出事。這事若是查起來,無論哪一邊都不可能放過我的。”
在加上他聽聞剛剛回來的郡主殿下在六部大鬧了一番把賬目查的清清楚楚,郡主殿下可是最偏守的,離北出了這樣的大事,即便是他交代清楚也會被砍頭,倒不如自己交代,讓旁人來給他定罪也好免去了殺頭大罪。
“你也知道這批糧食是送往離北的軍糧,過往以次充好且不說,這次居然把黴物送過去,你可知道這件事情若是讓離北的人寒了心,你該當何罪啊。”
“罪臣死不足惜。”
桌案左右沒有旁人,霍長澤坐在陰影裡,冷不丁地說:“你就這麼確定這些糧食能夠送到世子的嘴裡?這批糧食,莫不是你們案中有人勾結?離北軍營之中是不是還有你們的人。”
周越不安地挪動手臂,嘴唇發白,說:“不不不,我們哪裡敢在離北軍營中安插自己的人,這軍糧本就是送的不安心,可上頭非要這麼做,我們也沒法子。如今我就是害怕,我雖然圖財,卻不想害命。知道這糧食吃了是會生病的,但是我不知道會發生那麼大的事兒。”
“你不要害怕,”蕭蘭佐看霍長澤一眼,對周越放緩語氣,“這裡雖然是詔獄,卻是由皇上親自督審的案子。你有什麼話,皆可以在這裡說。幸好這件事情還沒有造成什麼巨大的影響,一切都還可以挽回,郡主殿下如今不會插手這件事情。”
一天郡主不會插手這件事情,他居然鬆了口氣。
郡主殿下是個女人,做事卻毫不拖泥帶水。
她若是想殺了自己,連陛下都不必稟報,立刻就能殺了他。
而現在在這裡的蕭蘭佐是他的哥哥還能講講道理,但是侯爺似乎也沒那麼好說話。
他們兩個人反差鮮明,周越吞嚥著唾液,在這徹夜不休的審問裡已經有些恍惚,他念著:“我不知道的,我不——”
“你不知道什麼?”蕭蘭佐溫和地問道。
“我不知道離北世子真的會出事……我也真的不知道這批糧食怎麼就進了世子的嘴裡。”周越說著哽咽起來,“我不知道……我擔心離北鐵騎因此兵敗,讓邊沙騎兵再次攻進來。所以我只能……”
所以只能把這件事情通通說出來。
霍長澤微微俯身,身軀猶如只惡獸,陰影遮蓋住了周越的臉。他寒聲說:“你也知道這批軍糧能讓離北鐵騎兵敗,可是你仍然把它們封裝上了馬車,你該死。千刀萬剮死不足惜,不必呈遞陛下,我今夜就能治你的罪,讓你人頭落地。”
周越在霍長澤的目光裡發怵,他喉間堵塞,含糊不清地哭道:“侯爺……我認罪,我、我該死……求侯爺開恩啊——”
他哪裡會想到侯爺居然跟郡主一樣說殺就殺。
“你不會死的,”蕭蘭佐面如冠玉,上挑的含情眼裡皆是慈悲,他說,“這案子的主犯是王才霖,他藉著職務之便脅迫你,你也是沒法子了。這些苦衷,我明白,侯爺也明白。周越,你在開元年間入仕,在青海做了半輩子的官,當上了參議,是慶都都察評出來的朝廷干將。如今公祖霄離開了青海,要調去荏汝當大吏,青海布政使的位置空懸,按照年齡和資歷,吏部參酌人選的時候首推的就是你。又有誰能與你爭呢,你看,你本該前途似錦,仕途光明。僅僅為了那點錢財斷送前途,還斷送了全家的性命,不值得。”
周越佝僂著身軀啜泣。
他哪裡能想到這麼多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郡主那個腦子。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郡主那樣的身份。
向郡主回來之後一路都沒有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藉著母親的關係,她活得很好。
雖然慶都裡的人對她頗意爭奪,但是對她的讚譽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