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沒有命安度晚年,請你將我葬在歸蕪山,一切從簡。”
“倒是奇怪,世人皆想落葉歸根,你不是元安人,卻願葬在此處。”
“歸蕪山上能觀元安全貌,我想一直看著繁盛的大梁。”
“你可有恨?”
“我與群山合葬,何恨之有?”
“你可覺得值?”
“我與理想長眠,為何不值?”
想到這裡,百裡昀蹲下身子,伸手撥弄著墳前的雜草,山間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吹起了他的衣角:“松年鶴臣皆是長命之意,不想您卻不長久,先生莫怪,您雖說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可我總覺得該為你留下點什麼,不該讓你背上佞臣的罵名,我不善文章,便為你留下幾句話吧。”
史書所記查松年為佞臣,先太子宮變失敗,他還仍想廢除新皇。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是新皇與他一同做的戲罷了,但這些史書中不會記載,可百裡昀不願他一生所追求的到頭換來千古罵名。
所以他拿出來腰間匕首。
在石碑上刻上了語焉不詳的幾句話:
“此地長眠者
舍功名,改舊制
抗權貴,笑流言
一生求直庇寒士
不顧身前生後名
莫擾他清靜。”
刻完後,他抬眼望向了天空。
倦鳥歸林。
先生也該回家了。
啟泰五年的暮春,江南黎州煙雨瀟瀟,青山似玉。
林杳見外面落起了雨,連忙和茶鋪裡的人停止了閑聊:“哎呦,我的被褥還在屋外曬著呢,改日再聊啊改日再聊!”
笑談中,她鬢發飛揚,晃頭道謝,垂珠發鏈晃了旁人的眼。
茶鋪老闆借了她一把傘,她笑眯眯地接過了,拿起剛在花肆買的花,撐開傘正欲走進迷濛雨幕之中。
可是她頓住了,她的目光穿過細碎雨珠,正與對麵茶鋪的一人對望。
她望向他。
他亦看向她。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