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夢軒小廳的餐桌上擺了簡單的四菜一湯,邊上一隻竹子編成的小淺框內,摞著十來只烤的微黃又沾著芝麻的燒餅。
香味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動。
蕭北棠慣來端的矜貴冷淡,此時卻也忍不住以眼神催促沈南意為他盛飯舀湯。
因為沈南意吃飯不喜歡身邊有人伺候,所以青柳她們早就退下去了。
“方才我也聽說,回門住一住女方閨閣,也是要入鄉隨俗的。我這的習俗,就是吃飯自己動手。”她將空碗放到了蕭北棠面前,“夫君,自己來。”
一聲“夫君”確叫得他渾身熨帖,但嬌貴慣了的宸王爺也沒這麼容易就自己動手。“可我不止是你的夫君,還是你的病人。你身為醫者,照顧我也是天經地義。”
“爺,您瘸的是腿不是手好嗎?”
沈南意與他相處嘴上素來是不客氣的,行動上卻殷勤。這便給他舀了碗湯,又往他手中塞了一隻餅。
蕭北棠拿著那隻比他臉還要大一圈的熱乎乎的燒餅,多少有點懵。
金尊玉貴的宸王爺,平日吃食皆是色香味俱全的精細品種,要他捧個大餅直接啃,他還真不習慣。
沈南意看穿了他,柳眉一挑,就問:“怎麼?打戰時餐風飲露啃烙餅,過了兩年多錦衣玉食的日子,就看不起乾糧啦?”
“本王打戰的時候,吃的也是肉乾,何曾餐風飲露啃烙餅?”蕭北棠鐸鐸地敲著下桌面,“你是不是對我軍伙食有什麼誤解?”
沈南意:不,我沒有誤解,我當年吃的就是巨難吃的烙餅,冷硬如鐵。
“你……真的沒有吃過烙餅?”沈南意再度確認。
蕭北棠十分真誠且堅定:“沒有,我對其貌不揚的食物過敏。”
沈南意想起當年歸於被圍,全城糧草告急,為了撐地更久,上頭下令每人配糧減半。
可她正好在負責城牆固防,乾的都是極需體力的活兒,原本的配糧就不夠吃,減半後她每日下工時都是頭暈眼花。可她晚上還要入帥帳與蕭北棠報城防進度,改軍械圖紙。
撐了兩日,沈南意便在蕭北棠面前餓暈了。於是,在歸於脫困之前,蕭北棠的口糧有大半分給了沈南意。她曾為此感動的不行,因為在那樣的歲月裡,蕭北棠分給她的根本不是食物,是命。
“歸於城二度被圍,斷糧斷水時,你將烙餅省給我……我哥吃,其實自己私底下偷偷啃肉乾。”沈南意還是不敢相信。
“唔……我有分給你哥吃嗎?”他一臉沉思模樣。
罷了,沈南意決定不再探討這個問題。她抽走了他手中的燒餅,又塞了碗湯給他,並將放餅的簍子端的遠遠的。
就在這個時候,青柳來報,沈翊青來了。
沈翊青進門就跟蕭北棠道歉,說是怠慢了他。
這一通怠慢能讓他喝上沈南意親手做的羹湯,他倒也願意。
與蕭北棠你來我往地寒暄一陣後,沈翊青發現女兒竟然沒有開口留飯的意思。
他想了想就道:“聽說府中出了天花,前院大廚房裡的人跑的跑,亂的亂,竟是連個像樣的菜都做不出來了。辛虧楠楠你手藝好,沒叫王爺餓肚子。”
沈南意的手藝到底有多好,沈翊青是知道的,說句託大的話,有些菜便是宮中御廚也未必能做的比她做的好吃。
這話暗示意味實在太明顯:蕭北棠沒餓著,你老子我可還沒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