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徹底落山之前,迪安和帕奎趕到了霍金斯鎮中心醫院。
這是一棟一層樓的建築,與相鄰的初級保健診所也只有一牆之隔,一點也不顯眼。
但它是一個小鎮的支柱之一。
迪安曾經聽過這麼一句話,在這片土地上,醫院、教堂、學校如同一個凳子的三條腿,如果其中一條倒下了,一個鎮子就毀滅了。
但霍金斯這條腿兒明顯不是很牢靠。
兩人向醫院前臺的護士說明情況之後,跟著她來到了珍·西摩所在的單人病房。
一個棕發男孩兒就端端正正地躺在病床上,一隻胳膊插著輸液的管子,胸口接著許多電線和儀器,身上還有大量醫院抽血留下的針眼。
此外,他打上了呼吸機,氧氣面罩下,那張臉瘦到脫形,煞白得快要透明消失。
而一位穿著針織毛衣,紅頭髮的中年婦女陪護在病床邊,雙手撐著臉,鼻息輕柔地打著瞌睡。
她法令紋很深,顯得比實際年齡更蒼老。
“砰砰!”護士敲了敲門框,
“盧西亞,有兩位先生找你。”
“啊?”女人驚醒過來,睡眼惺忪地掃了兩人一眼,眼裡全是密集的血絲,“你們是?”
“抱歉打擾你休息,我是帕奎,這是迪安,我和你的妹妹珍·西摩見過幾面,算是有點交情。”帕奎將一束康乃馨放到了床頭櫃前,走過去跟女人握了握手,“自從珍去世以後,我們多年沒有回到過霍金斯鎮,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噩耗…”
帕奎跟女人客套地寒暄了片刻,直入正題,
“所以彼得現在情況如何?”
“多謝你們的關心。”盧西亞心疼地看向病床上的男孩兒,“但他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醫生也沒辦法。”
“這種情況是多久以前開始的?”迪安遞給女人一杯水,“我認識幾個在大醫院工作的朋友,沒準能幫到忙,但我需要了解更詳細的資訊。”
“真的嗎?”女人驚喜地拉住迪安抵過水杯得手,“我什麼都說,請你一定要救救彼得!”
“那麼開始?”
“差不多半個月前,彼得在大街上,毫無徵兆突然就昏迷了過去。”
“好心人把他送到了醫院,抽血、化驗、X光…做了大量的檢查都沒能發現任何明顯的病症,事實也如此,他昏迷不久就自己醒來了。”
“彼得甦醒的時候跟你說了點什麼?”迪安問,
“他很平靜,他說就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難受,昏迷前也很正常地在商場轉,沒有遭遇任何意外。”
“一開始醫生們認為他是沒睡好覺,過去學習壓力過大導致的軀體化症狀,就讓他暫時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然後再度昏迷?”帕奎食指倒扣敲了敲床頭櫃,看向床上的病人,
女人重重點頭,眼神悲切地望著百葉窗外的夕陽,又拉了拉被角蓋住男孩兒的瘦骨嶙峋的腳,
“第二天一大清早,彼得又失去了意識,然後不久又甦醒…”
“他的症狀與日俱增,每天重複昏迷又甦醒。第一天昏迷了十二小時,第二天超過十四個小時,第三天十六個小時…第七天開始到現在再沒有醒來過。”
盧西亞捂著胸口,悲痛難抑地回憶著說
“我對著珍的靈柩發過誓,替她照顧好彼得,一輩子把彼得當成兒子來疼愛。”
“可彼得在我的看護下出了意外,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祈禱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也許我不夠虔誠…嗚嗚…”
“這不是你的錯,夫人。”迪安安慰了一句,
盧西亞摸了摸眼淚,滿臉不捨地握住了彼得瘦得像雞爪的手,
“多懂事的孩子啊,醒的時候不哭不鬧,反過來安慰我,讓我別擔心,說大不了去天堂和母親珍·西摩重聚。”
“他很堅強,”迪安難想象了一番,換成自己要是命不久矣,大機率會做出點不可控的事來。
畢竟在死亡面前,眾生平等。
而他還遠遠沒活夠。
可這位彼得才十八歲,還在上學,面對死亡逼近居然如此鎮定。
“沒錯,彼得…彼得一直是個堅強、安靜、又懂事的孩子,從來不讓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