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微顏雙手抱拳,遙遙向東北方向行了一禮,然後修長的玉指優雅的劃過琴絃,“仙翁仙翁”幾聲除錯後,便見那清麗哀婉的聲音如層層的漣漪,悠悠的在眾人的耳邊散漫開來。
聽得這首曲調,君不器、孟沛,甚至是寧不從、莫不平二人俱都神情嚴肅,面顯端莊,正襟而坐在朱微顏身前,彷佛這一刻,朱微顏便是那高高在上的講道者。
蘇媚看得大是不解,小聲的問李易道:“師兄,這是為何?”
李易熟知道儒兩教典故,與蘇媚道:“朱姑娘所彈琴曲乃是儒教創始人孔老夫子所作的《幽蘭操》,儒教學子為表示對孔老夫子的尊重,每當聞得此曲時,皆要以師禮恭敬之。”
李易心道:《幽蘭操》為儒教學子幾乎人人會彈之曲目,今日在這關乎嶽麓書院名聲的比試中,朱微顏選擇了《幽蘭操》,自是為了表明其志向如曲中幽蘭之清雅高潔,欲以真正的琴技取勝,而非仗手中名琴九霄環佩之利。
這時候,只見朱微顏唇動齒分,檀香小舌輕吐,唱道: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朱微顏的歌聲,如黃鸝出谷,如夜鶯清鳴,縹緲而空靈,與那如訴如泣的天籟琴音配合得天衣無縫,水乳(和諧)交融,彷佛來自神秘莫測無限遙遠的未知虛空,給這繁華喧囂的紅塵俗世,捎來一片祥和安寧。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眾人聽得如痴如醉,靈魂隨著朱微顏的琴音歌聲,來到那遠離塵世的寂寞深谷,那裡有一片幽幽蘭花,不與牡丹爭取富貴,不與海棠相比嬌豔,只在默默無聞的綻放,悄悄的將芳香灑向世間。
“……蕪雜之茂,蕪雜之有。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蘭花雖然與那些蕪雜的野草生長在一起,那些蕪雜的野草甚至比蘭花還更要茂盛,但蘭花有如君子一般,雖然哀傷自己的處境,卻也堅守自己的德操。
一曲《幽蘭操》雖然終了,然琴音歌聲依舊如那高山流水,汩汩韻韻的在眾人心底繚繞,讓眾人沉浸其中……
…………………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江老頭目光中有著幾分欣喜,亦有著幾分蕭瑟,撫須嘆道:“微顏無雙,且不論容貌武藝,單是這琴技歌聲,便當得起‘無雙’二字!”
朱微顏此時已經收拾好那絲綢席子與九霄環佩,聽得江老頭此贊,只幽幽一笑,面上卻無得色,正如蘭花盛開,寂靜的美麗,朱微顏稽首道:“老者高贊,愧不敢當!”
先前比詩,雖是平局,但嶽麓書院多少“平”得不那麼讓人信服,可朱微顏的琴技可是有目共睹,那有些沉寂的嶽麓書院莫不從、寧不平二人心思口才又是活絡起來。
“朱師姐有什麼愧不敢當的,正所謂‘老者賜,不敢辭’,這江老頭說朱師姐琴技歌聲‘舉世無雙’,那便真是‘舉世無雙’了。”
莫不從、寧不平二人自也不放過打擊鄒城孟家的機會,對那孟沛道:“孟沛,鄒城孟家從來都沒聽說過有彈琴的高手,而那不知名的小道士就更別提了,你還是直接認輸算了,免得丟人現眼。”
孟沛不置可否,望向李易,李易正欲搖頭間,身旁的蘇媚口快,道:“孟書生,你還是別看我師兄了,我和師兄在一起住了三……三年,也不見我師兄哼過什麼曲子的?”
孟沛一聲苦笑,轉而與那朱微顏道:“姑娘之琴技,孟沛自嘆不如,這一局琴技,我鄒城孟家不比也罷。”
孟沛為鄒城孟家嫡系傳人,更多的是學習其先祖那種“仁義”之風,於琴技一道,孟沛雖亦精通音律,但如何比得上號稱“無雙”的朱微顏?孟沛提得起放得下,乾脆直接認輸,反正“文比”中還有兩場,未必就沒有機會。
朱微顏道:“孟公子高風亮節,小女子佩服。”
孟沛當堂認輸,嶽麓書院眾人自個個喜上眉梢,莫不從、寧不平更是得理不饒人,道:“朱師姐於琴技一道,毫無瑕疵,孟沛倒有自知之明,那什麼小道士,嘿嘿,自更是粗鄙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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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姑娘琴技確實了得,但要說這一曲《幽蘭操》毫無瑕疵,卻未必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