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此處是市易務的衙門,就算只是官員的私宅,放在整個上京,她也想不出還有誰敢如此大膽地直闖?
行刑的笞杖就這麼停住了,喧雜的氣氛一霎寂靜。
張提舉怔愣片刻,頗為不耐地咒罵著,撩袍就往門口行去。
然待他看清了來人,張提舉一驚,險些跌坐在地。
姚月娥僵硬地從條椅上撐起來,一抬頭,卻見那敞開的儀門外,淌湧進了滿地的秋陽。
一個頎長挺拔的人影立在那裡,巍然不動。
來人一身緋色官袍耀眼,勁瘦的腰身被那白玉帶一掐,更顯得身量偉岸,明朗的緋色與秋陽交織,像流瀉的火光。
心跳莫名突兀地一滯,姚月娥認出來人,驚訝之餘,又下意識迴避著他的目光。
而張提舉回過神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他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喜笑顏開地迎上去,對封令鐸施禮道:“下官見過封參政。”
言訖又讓人搬來張官椅,請封令鐸上座。
封令鐸沒有拒絕,沉默走向正堂,撩袍便坐下了。
張提舉跟過去,換上副受寵若驚的嘴臉,躬身對封令鐸道:“大人夙興夜寐、宵衣旰食,這百忙之中還抽空蒞臨本務,簡直蓬蓽生輝,下官實在惶恐……”
沒說完的話被封令鐸揮手打斷。
他依舊是那副淡然的神情,似是不耐再聽張提舉那些沒用的奉承,只平靜開口道:“聽說張提舉帶回個反對新法的人犯,甚至不辭辛苦,跳過朝廷審批都要刑訊,本官感念張提舉盡心,特地過來看看。”
一席話不動聲色,卻是直擊要害。
按照大昭律法,無令審問嫌犯,是為動用私刑。
張提舉不過是看姚月娥一介女子,而張提舉背後又有人撐腰,才敢如此肆意妄為。
可是按理說,封令鐸身為參知政事,又是皇上最為信任的近臣,如今風風火火地趕來,第一句話卻是責問而非支援……
張提舉敏銳地嗅到了上官態度的不對,心頭當即打起鼓來。
他忐忑地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道:“回、回謝大人的話,下官實則已讓人備好了文書,可無奈實在憂心此案,害怕若是晚了,嫌犯若是逃逸,才一時糊塗……”
封令鐸聽完哂了一聲,話盡於此,卻讓張提舉愈發地惶恐。
好在封令鐸似乎沒想繼續為難張提舉,他很快言歸正傳,問張提舉到,“堂下之人所犯何罪?”
張提舉鬆了口氣,回到,“此女仗著背靠上京薛氏,拒絕配合市易務,妄想行壟斷之事,可說是公然對抗朝廷,反對新法!”
張提舉聲情並茂,簡直義憤填膺。
誰知封令鐸只淡聲“嗯”了一句,隨後語氣淡淡地問:“證據呢?”
“有!有證據!”張提舉來了精神,命人將市易務的登冊呈了上來,“姚氏至今未向市易務登記入冊,也沒有配合官府清查貨物,大人您看。”
封令鐸掃了眼張提舉手裡的造冊,轉頭問堂下的姚月娥到,“姚氏,你有何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