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姚月娥卻不肯就此揭過,“市易務本是貨品價格的制定衙門,卻又可以參與買賣,如此一來低買高賣,等同於明搶。故而京中不少商戶為了省事,才會統一繳納所謂息錢,這分明就是藉著朝廷新法的名義,肆機收斂民財、貪贓枉法!”
“你!你你你信口胡謅!”
張提舉惱羞成怒,出爾反爾地質問:“你說市易務收斂富戶的息錢,有什麼證據?!不過是轉移視線、混淆視聽!”
“大人要證據,這就是證據。”姚月娥埋頭從腰間摸出一張欠條,展開對張提舉道:“之前市易務的牙差沒見著我,便逼著我家掌櫃立下了這張欠條。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說我瓷鋪欠市易務息錢,共計二百兩。”
她將欠條置於身前,又補充道:“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牙差之中查一查。欠條一式兩份,摁了手印,大人可以親自驗證,看看民女所言可有半句虛假。”
有理有據的陳述,讓張提舉當即啞口。
他看著地上那張印有“上京市易務”字樣的官章,想弄死手底下那幫蠢貨的心都有了。
心虛之下,張提舉唯有以盛怒掩飾。
“大膽!”他將面前桌案猛然一拍,怒目喝到,“你這是給朝廷潑髒水!你可知這市易法背後的人是誰?”
張提舉冷哼,對姚月娥笑到,“是三司使嚴含章嚴大人!再往上,是當朝一人之下,說一不二的人物!哼哼!本官都怕說出大人的名姓之後,會嚇到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張提舉話裡那人,無外乎就是當朝宰輔封令鐸。
可他故意說得模稜兩可,一是自己這官位,確實不好直接將封參政給抬出來。二來,他也覺得堂下這小娘子不一定知道封參政在朝廷裡的份量,他要直接報了封參政出來,極大可能也就是對牛彈琴。
而姚月娥早在他說出那句“一人之下,說一不二”的時候,就知道了張提舉話裡的人究竟是誰。
姚月娥從不是偏聽偏信的人,但倘若永豐新政背後的推行者真的是封令鐸……
胸口有些發悶,姚月娥沒有察覺自己神色的黯淡。
她這樣的表情看在張提舉眼裡,便成了心有顧忌、知難而退。
張提舉鬆了口氣,打算趁勝追擊,逼姚月娥認罪,誰知下一刻,堂下之人卻目光凜凜地回視過來,擲地有聲地道:“新政的目的是強國富民不是麼?所以無論市易務背後是誰,總不能逆勢而為、傷及民本。”
“放肆!”
張提舉真是要被這人的冥頑不靈給氣死了。
他怒而起身,指著姚月娥道:“好一個逆勢而為傷及民本!今日本官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在我大昭,皇上才是勢!才是本!本官看你不僅是對我市易務不滿,你這是要造反!來人!”
張提舉聲音寒涼,對一旁的牙差道:“此女阻礙新法施行,公然違抗市易之法,還出言不遜、藐視聖上,按律當行笞刑!速速去將刑具去來!”
重重的一掌擊在桌案,發出震耳驚響。
牙差取來荊條,將姚月娥鉗住。
“動手!”張提舉怒喝。
呼嘯卷著罡風,眼看牙差手中的笞杖就要落下,姚月娥繃緊身體,卻聽院外響起兩聲——
“篤篤!”
不是尋常敲門的聲音,是有人重重地踹開了市易務的儀門!
渾渾噩噩的頭腦為之一怔,姚月娥簡直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