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操心,八月就是秋闈,在之後就是春闈和殿試。最多,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你的容公子一定會金榜題名,入翰林、步青雲,飛黃騰達,十裡紅妝娶你過門,到時候全京城數你最風光,咱們兩個又怎麼能生分?”
想起容津岸,葉采薇抿了抿唇瓣,溫謠見狀又笑:“我哪裡說的不對?薇薇,難道容津岸還能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不成?”
葉采薇立刻柳眉倒豎,嗔道:“他敢!”
“我看他也不是這樣的人,”溫謠笑得比花還要嬌豔,“這樣的人,又怎麼能入你葉采薇的法眼,讓你眼巴巴追了那麼久呢?”
兩個人笑鬧作一團,臉皮都厚了不少,又把那扔在一旁的冊子挖出來,認真研究學習。
回到葉府,葉采薇心裡仍舊是熱騰騰的。
恰好今日容津岸沒回國子監,而是歇在了葉府,葉采薇輕車熟路躲過下人們的視線,來到他的廂房,正巧他此刻就坐在桌案,面前攤開的是葉渚亭借給他的孤本,看得入迷。
豆大的燭火,照亮卻沒有照得真切,他的側臉鋒利俊朗,眉宇間永遠凝著散不開的煙雲,被昏黃的燭光染出了幾分蕭索的欲色,眸光垂落在紙上,像一棵古老而神秘的孤松。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1。
他看書入迷,葉采薇看他也看得入迷。
有時候她想不明白,自己京城長大、見慣繁華,為何會對來自鄉野的他獨獨青眼相待?
真的只是因為,他這副皮囊實在好看得鶴立雞群嗎?
不得不承認她的膚淺,看容津岸長得好,不自覺産生嚮往。
但又不僅僅止於膚淺。
葉采薇自我認知清晰,她最瞭解自己,比起孤傲、自恃才高,她比容津岸更甚。沉迷在書山文海中,她是一隻獨來獨往的孤舟,總想往更遠更深處追索,有許許多多與溫謠甚至葉渚亭都無法談開的深入交流,卻能在容津岸那裡,得到意想不到的反饋。
盡管許多理念並不相合,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但她卻喜歡和他說話,為了小小的一個觀點爭來論去,在碰撞中火花飛濺,而每每說起這些,容津岸便會卸下那身與生俱來的清冷孤傲,豐神俊逸的人,身上就像發著光一樣。
說白了,她喜歡和他吵架,吵架是他們兩個相處的方式。
眼下亦是如此。
沉浸在閱讀裡的容津岸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葉采薇破壞欲冒頭,輕手輕腳走到他的身後,玉臂鑽過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按住了他正看得入迷的孤本。
容津岸一僵,葉采薇順勢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窩,看他耳背上的軟肉起了一層小疙瘩,捉弄的興趣被滿足,她對著他的耳洞吹氣:
“朱子曰:‘少年易學老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2,容公子如此刻苦,可知我今日也與你比肩,所學不比你少?”
容津岸沒接她的話,只順手將那珍貴的孤本小心收好。
在他收書的同時,葉采薇沿著他腋下的空檔,鑽到了他的懷裡,直接坐在他的腿上,穩穩環住他的脖子,嬌生生問他:
“容公子學而不厭,難道不想知道,本姑娘勤學一整日,都學了些什麼嗎?”
容津岸的雙手停留在桌案上的孤本,他的瞳孔幽深無底,只望向她。
葉采薇羽睫顫了顫,不懂他在想什麼,抿抿唇:
“這段時日謠謠籌備婚禮,我總往溫府上跑,冷落了容公子,容公子是不是生氣了呀?”
被她緊緊摟住脖子的容津岸仍舊不說話,薄暮一樣的目光,反複在她晶亮的眼睛和濕潤的唇瓣上徘徊。
“還是說,你巴不得我冷落你,沒有我死乞白賴纏著你,你就可以多讀一點書?”
葉采薇的心尖隱隱有些發酸,在他的懷裡晃呀晃,腳上的繡鞋“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八月就是秋闈,明年就是春闈和殿試,再辛苦一點、再忍幾個月,是不是?才比子建,你果真如阿爹預言那般高中,”葉采薇越說越快,
“金榜題名,是不是迫不及待就想擺脫我,不需要再忍了?榜下捉婿,廣傳美談,多少待字閨中的姑娘排著隊要你,你可要精挑細選,選一個稱心如意的,是不是?”
“薇薇,不要胡思亂想,”
容津岸眉頭的煙雲驟起,這才用大掌扶住了她輕薄的後背,“我不可能做對不起葉閣老的事。”
得到些許安慰,葉采薇順勢在他緊繃的下巴上啄了一口:“那你也一點都不關心我,問我都學了些什麼呢?”
“薇薇都學了些什麼?”某人從善如流,唇角這才溢了一絲笑意。
“謠謠有幾本冊子,專門留給我看的。金粟箋的冊封、仿南唐澄心堂的冊紙,金貴得很,說是專供宮裡的人用的教養之物。”
葉采薇對上他漆黑的眼,欣賞著瞳孔中倒映自己的嬌態,故意把話說得慢條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