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留在京城,沒關系的,我陪著你就是。”
在逾制恢弘的齊王府“人去樓空”的同一日,失蹤許久的容津岸,回到了容府。
那日是載徽書院的休沐日,葉采薇正帶著葉琛,在容府的小祠堂內上香。
裡面供奉的牌位除了容津岸的父母和大哥之外,還有葉渚亭、煙柳,葉采薇第一次來的時候,發現姚氏的牌位也在。
當時的那一瞬間,她腦子裡閃過了一個念頭:績溪葉家祖墳,姚氏的墳塋,這幾年以來,都是容津岸在派人打點維護嗎?
每日出門去載徽書院前,她都要先給這些牌位上三炷香。
六個人,她與他所有的血親,都已經長眠於地下。
容津岸回來,在小祠堂門口,房內清靜如洗,若不是葉琛突然轉頭,誰也沒有發現,門口出現的人。
他頭戴官帽,身穿藍紫官袍,胸前的補子上繡著飛天仙鶴,這樣濃墨重彩的顏色,於安靜清幽中玉立,怎一個清雋舒朗形容。
白得過分的面板,在兒子驚喜地撲過來時,泛起了一點點的紅。
葉琛高興得連膝下的蒲團都撞翻了。
“阿爹!阿爹阿爹阿爹!”他直沖沖抱住了容津岸筆直的腿。
這孩子,自從和爹爹相認之後,被勾出了許許多多從前並未展現過的童真和熱情,更像一個符合他年齡的孩子。
“容安好想你!阿爹阿爹!容安好想你!”
在葉采薇起身將手中的香插在香案上的同時,她聽見背後父子倆的對話。
容津岸一把將葉琛抱起來,葉琛尚短的胳膊摟住他的脖頸,小腦袋埋在他的肩窩,盡情享受來自父親寬大的、堅實的、可靠的懷抱。
“阿爹阿爹,你到哪裡去了?你沒有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容安很擔心你!”葉琛悶悶的嗓音裡竟已經含了哭腔。
“我……”容津岸輕輕拍打葉琛的後背,目光卻落在了正轉過身來的葉采薇臉上。
她穿縹色的衣裙,不施粉黛、不飾釵環,滿頭青絲挽成鬆散的髻,眉眼間似有倦意,還是如秋月一樣見之忘俗的臉,無論出現在哪裡,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葉采薇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來,容津岸的話已經凝在了喉嚨。
似乎是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一室香繞裡,就連葉琛,也悶著頭不說話了。
“累了就去歇吧。”葉采薇站在幾步之外。
杏眸裡閃爍著澄澈,水盈盈的,卻不是淚。
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光怪陸離的夢。
“姜長銘死了。”容津岸重新起了話頭,“薇薇,姜長鋒和姜長銘都死了。”
一個是她曾經的未婚夫,因為她當年不堪屈辱主動退婚,記恨她、利用他來報複她,還差點害死了溫謠;
一個是葉渚亭鬥了一輩子卻最終身敗名裂的政敵,害她家破人亡,成了罪臣之女,還擄走了她唯一的兒子反複折磨,要了她的命。
俱往矣。
葉采薇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但同時——
“阿爹,是你嗎?”容津岸懷裡的葉琛這才接了話,是探究的、卻小心翼翼的語氣,“是你,為外公、為容安,報仇了嗎?”
盡管容津岸在話裡對兩個人直呼其名,聰慧如葉琛,也知道爹爹說的是誰,想起自己曾被三皇子擄走、差點就死在齊王府的慘痛經歷,嫉惡如仇的他,也覺得快意極了。
爹爹失蹤數日,仇人卻伏誅,一定是爹爹的手筆。
大英雄!爹爹是大英雄!
“阿爹哪有這個本事,”容津岸蓋住兒子的後頸,手掌寬厚,溫柔的力度,“是天網恢恢,作惡之人,逃不過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