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你已經是探花郎夫人,大家都知道的。聽說京城的官老爺圈子,也少不得自家的夫人出去交際,每天你就在這裡從早坐到晚,對你沒好處……順便也算,出去看看?”但遊秀玉當著她的面,是不怎麼會說重話的。
葉采薇耳邊有些嗡嗡的轟鳴,分辨了很久才聽懂遊秀玉的話。
她的頭很沉,看向遊秀玉的目光也沉,她凝滯了許久,只回房,拿了件自己的鬥篷,緩緩披上之後,又坐回了連廊。
遊秀玉見她仍舊冥頑不靈,搖著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嘆。
這不是她所以為的,兒子終於寒窗苦讀熬出頭之後的生活呀。
葉采薇也不是沒有稍微好一點的時候。
夜深人靜,身旁的容津岸睡得深沉,起伏的胸膛、勻停的呼吸,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系。她直勾勾盯著床帳的帳頂,房內的所有擺設包括這個都是喜慶的大紅,遊秀玉的佈置,她想起了她勸她的許多話。
是啊,也許她出門走走,就會忘掉那些翻天覆地的痛呢?
京城中貴女名媛的聚會她從前就不愛參與,現在就更不會去了。
恰好那日溫謠回了溫府,葉采薇一個人,戴著帷帽遮掩自己的面容,出門上了馬車,到那個從前去過無數次的酒樓,也許看到自己曾經喜歡的菜餚,能多吃幾口。
美饌一盤一盤上桌,和從前無甚區別,可她還是沒什麼胃口,勉強拾起筷箸,凝在半空,遲遲下不了手。
包廂外傳來響動,是熟悉的男聲。
她僵硬地走到門口,只敢將門簾掀開小小的縫隙,好像那樣看到的事實,就不算事實。
容津岸的背影她化成灰都認得,但和他拉拉扯扯的女子,不是嘉柔公主,是誰?
回到容府,葉采薇繼續大發雷霆。
“我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事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誤會。”面對被她砸出的滿地狼藉,容津岸不曾彎下一分脊背。
“是我犯.賤,追著你跑了整整三年,追到你不甘不願同意娶我……嘉柔公主,尊貴的公主,她對你的情意不比我少,她的爹是九五之尊,不像我的爹是謀逆的罪臣……容津岸,你那麼喜歡她,你還回來幹什麼?”
葉采薇沒有哭。
其實,她已經很久很久說不出這麼長的話了,今天因為發這一通怒火,竟能一個結巴不打,就一口氣吼了出來。
“是她在糾纏我,我什麼時候喜歡她了?”容津岸被她劈頭蓋臉的指責惹起了怒,自己也不由得加重了語氣,“葉采薇,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可是道理都在她那邊,她討厭他做了錯事還死不承認的態度,幾步沖過來,掐住他的脖子:
“講道理,講道理有用嗎?你揹著我出去找別的女人!今天,今天只是我碰巧看到了一次,實際上,背後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次了!”
她的手上用盡了全力,他蒼白的臉和脖頸很快憋得通紅,男人扣住她的雙手,大力拉開,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她的雙手胡亂揮舞,做不了什麼,就想用腿去蹬,卻還是徒勞。
“葉采薇!你清醒一點!”她近乎癲狂的狀態令他惱火。
“清醒……我哪裡不清醒?我,我好好待在家裡,你們,你們嫌棄我,我難得出門一趟,你,你說我不清醒?”她一口咬在容津岸才被她掐紅的脖頸上。
他吃痛放開她。
“我,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滿意?才能,才能讓你不去找別的女人?你告訴我。”
“我沒有我沒有!再說一萬遍也是那句話,我沒有!”
“我都看見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清者自清,哪有你這樣胡攪蠻纏汙衊我的?”到了此時,容津岸才終於忍無可忍,“我自己去冷靜一下。”
男人拔腿離開。
這邊大吵大鬧的動靜傳到了遊秀玉那裡,她趕過來時,葉采薇癱坐在繡榻上,慘白如紙的一張臉,披頭散發,猶如飄零在人間的喪家野鬼。
遊秀玉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來到她的身邊,湊近她說:
“采薇,娘信仲修,他是不會和嘉柔公主有什麼的。”
葉采薇通紅的雙眼一滴淚也沒有,只是空洞地、無力地望向前方,遊秀玉的話在她耳邊回蕩,隔了好久,她才澀澀張口:
“但他有別的女人了,阿孃,他有別的女人了。他不要我,他嫌棄我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