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應天時接到溫謠的信件,容津岸便按照與柴先生約定的方式發信找他了,如今一個多月過去,想必柴先生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
六皇子雖然說“或許”“可能”,但容津岸知道,意思就是柴先生可救。
此時已經入夜了,容津岸正要往嘉泰帝所在的殿宇去,兩個宮人提著宮燈,在前方為他施施引路,安靜走了一會兒,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來。
是施全施公公。
他不等容津岸向他行禮,先向他走近,湊到近前,向他耳語了一番。
只稍微休息了小一會兒,葉采薇便不顧溫謠的勸阻,堅持要繼續出門尋找葉琛。
並非她不信任大理寺和順天府的人,但要她待在孟府上等訊息,她做不到。
大理寺和順天府的人,從收到訊息開始已經找了整整一夜,她是葉琛的母親,又怎麼能不親自去找呢?
葉琛是她十月懷胎差點丟了命的才生下的孩子,血脈相連,只有繼續不停尋找,才能讓她暫時拋下擔憂和焦躁,才能增加她找回葉琛的可能。
在孟冬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葉采薇振作起精神,走出了孟府的大門。
腳趾和腳心那些破開流膿的水泡已經在她睡著時被處理過了,還裹上了厚厚的紗布,溫謠特意為她備了大一點的鞋,走在路上,比昨晚的感覺要好了不少。
秋陽在秋風中逐漸烈盛,她的心也像火燒一樣地焦急。
葉采薇回憶著自己昨晚已經找過的地方,去新的街巷中找尋,白日的光線能將所有的細節照亮,她的找尋也比昨晚還要耐心仔細。
但仍舊一無所獲。
有一次找到了日薄西山,她算不清時辰,容府來的人急匆匆找到了她,不為葉琛,卻給她帶來了又一個噩耗:
國子監內的幾間屋舍在午後走了水,前日裡帶去國子監的、她的書稿,也全部付之一炬。
葉采薇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問鸝趕緊扶住了她。
連問鸝自己的心口都震得發疼,那些書稿是葉采薇這幾年的心血,竟被如此糟蹋,她不能想象,葉采薇會有多痛?
葉采薇的手冰涼,微微發顫,問鸝記得,當年她們主僕三人剛剛從京城離開至東流落腳時,她的雙手總是這樣。
但葉采薇在震痛中勉強抽出了一絲理智。
為什麼偏偏前腳葉琛失蹤,後腳她的書稿也被“意外”焚毀了?
是真有湊巧,還是……
“葉采薇,你怎麼在這裡?”卻有一個尖利的女聲出現。
葉采薇恍然抬首,這位封號康和縣主的不速之客,是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的?
“嘖嘖嘖,”康和縣主的姿態趾高氣昂,打量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燒穿幾個血窟窿,“你這又是玩的哪一齣呀?嗯?路邊的乞丐,也比你好上不少吧?”
和上次相比,這位縣主從頭到腳都要樸素一些,然而臉上的笑,愈發得意又猙獰。
葉采薇心急如焚,沒有片刻的閑工夫與她在這裡虛與委蛇,轉身便走,身後卻傳來了她更加尖銳的、奚落的聲音:
“聽說你的寶貝兒子不見了,你難道不想知道,他人在哪兒嗎?”
葉采薇被猛得一刺,轉過身來。
大半的理智告訴她,這個飛揚跋扈的少女不過是聽說了她的困境前來落井下石,她不該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謂的人身上;可是大半的情感又告訴她,也許,這就是知曉葉琛下落的突破口。
葉采薇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只看過去。
康和縣主被她近乎於吃人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旋即拍了拍胸口,恢複了洋洋得意的姿態,哂笑道:
“可惜了,我和你一樣,並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或許,這就是你做了那麼多壞事,應有的報應呢?報應不在你身上,而在你那個該死的兒子身上。”
康和縣主揚長而去,葉采薇銀牙咬碎,雙手的拳頭都快攥碎了。
“姑娘,別和她一般見識,小人得志的腌臢玩意!”問鸝連忙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