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銅鏡 表面衣冠楚楚,實際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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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津岸坐在床邊。
一張臉最是清雋無匹, 在京城裡打著燈籠,也再找不見能匹敵十之一二的。束得一絲不茍的烏發也淩亂了,鬢角垂落幾綹, 像傳世的山水圖上縹緲的浮雲點綴。面板還是一貫的蒼白, 但細看之下, 卻能發覺點點與平日清淡截然相反的虛紅。
他反思著自己這一切失控的行為。
根由盤桓曲折。
若說,將葉采薇抱到那面落地銅鏡前的時候, 他尚存理智的話, 那麼,當他拿出鎖鏈的那一刻,他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徹底瘋了。
鎖鏈,鎖鏈,有鎖還有鏈, 兩個人各自的心上都鎖著一把鎖, 而開鎖的鑰匙不知所蹤;鏈子的兩端將他們穩穩連線, 即使血肉模糊, 也決不分開。
上碧落,下黃泉, 死也要死在一起。
反正已經這樣了。
她並沒有答應他的話,而是咬著牙不發聲,淡粉色的眼皮闔上,連著又黑又濃的長睫輕顫, 滿頭的青絲微微繚亂,將她海棠得面容襯出了不合時宜的決絕。所以他就非要她展開, 從銅鏡前開始就不敢不顧,還扣著她尖細的下巴,逼著她看。
“這鏡子是你從前自己提過的, 好多次呢,現在忘了嗎?”貼在她的耳邊,生生的蠱。
“好看,好看,你和我都好看,我為什麼不看?”她還帶著笑意。
說好看不是假的,兩個人在鏡中對視,一覽無餘的春色蓬勃旖旎,卻在無邊幽寂的目光中堪堪淪為陪襯,燒不盡的野火,覽不完的天地。
銀紅殘照,雪白的牆面上也對映著交疊的身影。
後面,葉采薇實在站不住了,差點一把將銅鏡推倒,容津岸大發慈悲一般,把她抱到了床榻上,那鎖鏈不解,一直連著,無論誰,一動,便都能引起一串金屬的聲響,嘩啦啦,嘩啦啦,又好聽又刺耳,她每聽到一下都顫得格外厲害,但就是死死守住,不肯求他解開。
後來就是一句話不說,一個音不吐。
犟骨頭,真是犟骨頭。
就像,就像她死也不肯說他想聽的那些話,只會不停地咬他。
第一次,第二次,他脖頸上她竭力撕咬的傷口,被她用牙齒反複侵略,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深,鮮血似泉源汨汨流淌,把他一直不肯脫下的雪白中衣染紅了大半,浸漫著、粘黏在他們各自雪白的四肢百骸上。
到處都是。
到處都是。
像被鮮血鋪滿的戰場,廝殺,搏鬥,短兵相接,雙方堅持對壘到最後的一刻,誰也不願意舉旗投降、引頸受戮。
戰場啊,他曾經也差點死在那裡。
怎麼就栽在了葉采薇的手裡了呢?
可是她到底並沒有撐到最後,在他的懷中暈厥過去的那一刻,他脖頸潰爛的傷口突然爆裂,鮮血飛濺在她悽美而蒼白的面上,開出朵朵鮮紅的、燦爛的花,詭異的鮮豔。
容津岸停下動作,把她的後頸往前按,一點一點將那些花吻噬幹淨。
然後堵住她汗津津的唇,糾纏她香膩膩的舌,和她分享他鮮血的味道。
都是她的傑作呢。
因為他一直沒能順利和她接吻。
就算他放下姿態,去夠她的唇,也被她偏頭躲開,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怨憎。
現在,終於不躲了。
被他親得瀕臨窒息,她蒼白小臉上遠山一樣的眉蹙起,鼻間齒縫中漏出哼哼唧唧的嬌,掙不開貓兒眼,一雙素手胡亂揮舞,僅餘的那點力氣,又怎麼能推得開他?
要乖一點才好。
“叫哥哥,叫哥哥就放過你。”容津岸在她發紅的耳畔低喃。
可葉采薇骨子裡要強,即使意識模糊也不忘與他對抗,他用冰涼的耳朵湊近她的紅唇,聽到她哼哼著,從齒縫裡擠出了“做夢”兩個字。
那就,只能再懲罰她一次了。
少女輕盈婉約,如夕陽中搖擺的垂柳,嬌靡,浮軟,滑不留手,再不能硬撐下去,柳條隨風,柳葉落在滿溢的水面,蕩漾出一圈一圈的漣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