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藥碗,冒著熱騰騰的白氣,這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非要她親手喂,一手端著碗,只斜斜地睨了她一眼,仰頭便喝了下去。
葉采薇只當沒看見,默默垂頭吃著,卻在心裡確認了一件事。
此人被萬建義牽連,卻仍然能夠得到如此特殊的照顧,不是投靠了三皇子,就是投靠了六皇子。
又或者……
兩個都是,兩個都不是?
她差點咬斷他脖子的那天,他曾經說過,他不會做背叛葉渚亭的事,無比要讓她相信。
這樣反複斟酌猶豫,小.腹卻突然傳來一陣森冷的墜痛,如同絞脹。
是癸水在最不該來的時候到了,葉采薇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起身,在門口去找粗使嬤嬤。
府衙不是後宅,雖然也有月事帶的儲備,但旁的體己,統統不需要指望。
自從生了葉容安之後,葉采薇的癸水便不再折騰,只會略微腰痠。但也許是近日的思量太重,這次的癸水來勢洶洶,儼然是要讓她好好痛上一場,才肯善罷甘休。
又墜又脹,又絞又堵,彷彿有一隻手在死命拉扯,讓她眼冒金星。
哆哆嗦嗦倒上床的時候,葉采薇疼痛的間隙,卻是忍不住慶幸。
幸好她眼下是在這裡,雖然時刻被監視監聽,卻還有高床軟枕,可以讓身子舒服一些,若是果真一直在大牢裡關押,遇到癸水,恐怕要她前後脫一層皮,才能徹底挺過這幾日。
又想到,問鸝和見雁那兩個姑娘,癸水是剛剛來過的,在牢裡的幾日不會有這個煩惱。她在剛見面時問過她們,她們都說並沒有受什麼委屈,但願她們都可以一直安穩下去。
迷迷糊糊地想著,腹中的墜痛愈演愈烈,浪潮一樣時高時低,但葉采薇只能咬牙強忍,什麼也不說。
一來,眼下的情況實在特殊,府衙裡不僅沒有止痛的藥劑,連湯婆子這樣的東西都不會備下,她身份尷尬,絕對不能在這種事上麻煩人;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如若真的驚動了郎中大夫,為她看病診脈,那她曾經有過生育一事,豈不是再也瞞不住了?
腹中墜痛忽上忽下,葉采薇無可奈何地蜷縮在床榻上,閉著眼,只能渾渾噩噩挨著,不知時辰過了幾何。
大約是到了入睡的時分,她聽覺模糊,有緩慢的衣料摩擦聲傳來。
她睡在床榻的裡側,面朝雪白的牆壁,背後的床榻動了動,又動了動,忽然,有一隻手伸了過來,不需要找尋,溫柔地覆住了她翻江倒海的小.腹。
隔著小衣和中衣,熨帖的熱意徐徐傳來。
容津岸的手掌寬厚又緊實,替代了湯婆子給她傳遞舒暖,又比湯婆子多一個優點,不會越來越涼,至半夜徹底成冰。
葉采薇的身體原本在他靠過來的一刻僵硬無比,也因著這難得的書暖,而慢慢放鬆下來。
她仍舊蜷縮著,他從後面半抱著她。他不說話,在她的聽力極其敏.感的時候,也只能聽見他勻停自然的呼吸聲,綿長而沉穩。
之前幾次,和他同榻而眠,從來都是各自楚河漢界,井水不犯河水的。
如今,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癸水,讓他不聲不響,打破了那個微妙的平衡。
容津岸已經睡著了,而她呢,她要在這個情況下入睡嗎?
因為源源不斷的燠熱,癸水已然暫歇了不少。而癸水再痛,也痛不過生葉容安的時候,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經歷,她畢生難忘。
葉容安呢?他會不會知曉他的阿孃在應天的遭遇,會不會因為擔憂她,而無法入眠?
葉采薇絕對想不到,葉容安不僅因為擔憂她而無法入眠,早熟而早慧的他,甚至自己想辦法,坐上了來應天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