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凡一個人靜靜的走著,冷冽的寒風颳得臉生疼。寒冷!在馮道離開後就開始肆虐。落凡未曾回頭搜尋馮道的身影,因為她能感覺到馮道剛剛的決絕。尚付說她笨,但上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確定她和馮道說過的話算什麼。也不確定再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更不確定她見了面之後又會怎樣?心裡太多不確定了,落凡無力地蹲在地上,迷茫地看著前方的路。
“你蹲在這裡幹嘛?”落凡回過神,才發現她面前站了個人。一雙綢緞雲靴昭示著主人的富裕,落凡仰頭著看去,發現眼前的人居然是她外公番禺。花白的頭髮陪襯著一臉滄桑,不怒而威,眉眼間依希能找到母親的樣子。外公落凡還是見過幾次的。但此刻望著外公,,落凡感覺又熟悉又陌生,於是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母親託人帶來你的畫像和書信,叫我們照顧你。正想派人去找你,你自己倒是先到了。”落凡眼神暗了暗,聽外公這話怎麼感覺像是自己不請而似的。
她低聲道:“因為兵禍,尋母親不著。想著先在外公這寄住些時日!”
“你上轎,我送你回去!”番禺道。
落凡依言上了橋,不安的情緒慢慢爬滿心頭。以前聽娘說過,外公人很好,外婆比較難相處。可自從兩個舅舅小有功名之後,落凡的娘卻決定不再跟外公家有往來。只有外公偶爾會去她們家看看,其他的親戚,落凡就一無所知了,也不知這中間有無恩怨?
懷著不安的心在搖搖晃晃中到了外家門前。落凡懷著不安的心跟在外公後面,只注意到那大大的紅門下有高高的門檻,落凡小心翼翼地跨過,跟著外公在轉了幾個彎。在不經間抬頭,看到層簷下有個燕子窩,她呆了呆,“寄人籬下”這幾個不期而至。
最後落凡跟著外公進了一個大廳。落凡低著頭只看到一屋子的鞋子在走來走去,她想著,反正都不認識,看了也不認識。耳邊每個人都說著自己的話,落凡不感興趣所以沒聽。
“二丫走到跟前來我看看你!”一個慈祥的聲想壓過所有的聲音後,落凡才想起自己叫二丫,而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落凡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正在對自己招手。落凡疑惑地看向外公,外公對她解釋道:“這是你的外婆”
由於外婆未曾到過落凡家,所以落凡對外婆只限於聽說。落凡抬眼看去,發現母親跟外一點都不像,母親像外公多點。外婆細細看了說:“都這大的姑娘了,可曾許配過人家?”
落凡擔心老人亂點鴛鴦譜,就拿母親出來瞎說:“母親說我的婚事,她要仔細考慮。”
她此生只想許給馮道,但卻不他現在究竟是何意,更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他。
落凡的外婆問完落凡家的事,就開始嘮叨自己家的事了。 落凡也是在這次見面閒聊中,才知道外公叫番禺,外婆叫繡菊。還有兩舅舅,一個叫番笛,一個叫番谷。兩個舅舅都在鄆州刺吏高駢手下當將官。高駢唐王朝中唯一剩下的品學兼優的國家棟梁了。所以這一家人子都以此為榮,在落凡的耳邊反覆提了幾次。看著外公外婆眼裡的驕傲,落凡想學奸臣說幾句恭維的話來捧場但又不知從哪裡說起好。落凡知道自己不是當奸臣的料,只好坐在那裡笑而不語了。全群人圍著落凡的人中,還有兩個笑得一臉和善的舅媽和幾個表妹表弟…叫什麼落凡都忘了!
初次見面,彼此之間除了客氣還是客氣。陌生的人,陌生的聲音,客套的話,客氣的微笑結成一張寂寞的網,落凡在網內僵硬地笑著。還好她們很體貼地覺得她“旅途勞累”,該早點休息。
落凡被按排在一個叫《草軒》的院落,雖然略為偏遠,卻很安靜。洗漱過後把客套關在門外,落凡帶著不安的心臥在陌生的床上。
窗外北風在肆虐,落凡聽著風聲數著息艱難地入睡。夢裡一位老者在說書,微風帶著草香輕輕地吹過。落凡閉上眼,舒適地倚在樹上,昏昏欲睡。在半夢半醒間,淡淡的辛夷花在慢慢地靠近。辛夷花香在她身邊停住,有人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老了我們還來這裡聽書。”是馮道的聲音,落凡心一頓,想睜眼看清楚。可是怎麼怒力睜眼,看到的都是漆黑一片。
待到真的睜開眼,看清楚時已是夢醒時分。眼前是那個陌生的環境。落凡怎麼也想不到,當初不怎麼在意的一句話,竟在夢醒時分攜帶濃濃的思念將她纏繞。
天還沒亮,落凡已了無睡。落凡在床上發了會呆,就裹著被子走出門外。原來一夜北風蕭蕭把雪帶來了。雪,如柳絮般在微弱的燈光下輕輕飛舞。落凡在步出屋簷,在雪中漫步,一股冷香如約而至,她剛進這院落時就注意到這院落裡有棵梅花樹。落凡走到梅花下輕撫著花瓣,輕道:“那天在山上花也開得這麼好,如今……”
落凡輕嘆了聲,轉身倚一枝香雪,捻手變出一支鐵簫。把那天馮道在小舟上吹的曲子反覆吹著。如今落凡在馮道的教導下,小小的法術已運用自如了,難度深點的,對落凡來說只是書上理論,還欠實踐!
落凡知道無論自己有怎樣的心情,每天早上都掛起笑去給她外公外婆請安。這是世俗人情自己得做好,沒有喜不喜歡!一家人請過安後,就是聚在一起吃飯了!這種人多的時候,落凡覺得看著地上一雙雙鞋走來走去,比看一張張陌生的臉有趣。吃過飯,落凡躲過一雙雙鞋,往她那個暫時的窩走去。回窩的路落凡記得很清楚,但除了那回窩的路別的風景都入不了她的眼。但眼前卻有雙鞋子很不識相地停在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路。落凡把皺著的眉頭撫平,並且確認自己臉上掛上笑容後才抬起頭。
映入落凡眼裡的是一個誇張的笑容,濃眉大眼裡沒有一點雜思,略厚的唇邊有笑紋明顯。落凡努力回想外婆介紹過的表弟妹。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但忘了名字。落凡乾笑一聲道:“不知表弟找我有何事?”落凡想:男的不管叫什麼名字,都是表弟。只見眼前的“表弟”大笑起來說:“我可不是你的表弟!”落凡白了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往前走。他追過來說:“我是借住在這的親戚,我叫若非。剛剛番奶奶叫我陪你去熟悉一下環境。”
落凡停下疑惑地看著若非說:“我外婆?為什麼是你?”
若非瞪大眼看著落凡,驚訝地說:“剛剛番奶奶問誰願意帶你去熟悉環境,沒有誰作聲,我就出來應下了。你也答應了”
落凡無所謂地說:“哦…剛剛我沒仔細聽。你可以走了,我沒興趣!”
若非抓抓頭,皺著眉道:“你這樣的個性很很不合群,不討人喜歡耶。你看?剛剛就沒有人願意帶你去熟悉環境。我剛來就很多人陪著我去熟悉環境。”
落凡把他從頭到腳看個遍,伸手扯扯他的衣服說:“就你這身行頭比這一家子的人都高几個層次,不圍著你轉就怪了。我這身粗衣麻布,人家對我客氣客氣就很不錯了”
若非呆了呆試探似地說:“你在生氣?”
“沒生氣,這是人之常情,有什麼好生氣的!”落凡淡淡地說
若非說:“我住在你隔壁,昨晚下半夜一直在聽你的簫聲。你可是想家了?”
落凡不想回答,也就沒再管他了,低下頭走自己的路。
若非追上來說:“你這個人真的很難以相處耶”
落凡只是不願跟外婆家的人有過深的交情。馮道說過,人與人相處,容易生出各種各樣的情感。而傷人至深的就是情感了。
若非見落凡沒回答,又接著說:“這個房子出了兩位將軍,這些走廊都是按行兵佈陣的方法建出來的。你在這裡走著居然不迷路。”
落凡停下疑惑地看著若非:“你說這是按陣法佈局的?”
若非點點頭,落凡說:“大概我對身邊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只專心地記住自己要走的路,所以才沒被迷或吧?”落凡想:雖然我道行低微,但也沒差到被這小小陣法迷住吧?
若非說:“你是個怪人,但我對你很好奇怪。大概是被你的簫聲迷住了吧?”
落凡白了他一眼,加快腳步,回到了“草軒”,才轉身過來對他說:“現在我要進我的院落了。男女有別,你請回吧!”若非抓抓頭,跟落凡說:“等到哪天你有興趣了再叫我,我隨時恭候大駕。”
落凡沒回答,默默轉身把若非關在門外。若換做平時,若非倒是可以一交。但寄人籬下的今天,唯有不混入任何一份人情世故中,才能抽身窺視是非的全貌。回到草軒裡邊,落凡來到那棵梅樹下,撫著花瓣,聞著花香,閉上眼用心細細地描繪馮道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