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揚州城內似睡非睡的五日裡,白陽已經發現了一個問題,他與其餘幾個‘他’可以共享記憶,不受時間和地點的限制。
白陽已經從薛浩的夢中見到了往日的滅門血案,那麼其餘幾位有沒有可能透過相互關聯的記憶,互相影響。白陽所謂人生如夢,不是他一人的夢,而是所有的他共同的夢。
白陽位於夢的中心,自然是夢,其餘幾人,皆是我之夢之演化,如何不是我的‘我’,做為完全承載了往日舊夢的人,我又如何不是我。
谷柔揉著眉心站起來,茫然無措,華山劍士只是在白陽進入聖廟的瞬間頓了一下手中的劍,並不過多關注。
谷柔四下望了一眼,掩蓋住眼中茫然下的一絲劍意,向東北方望了一眼。
聖人是天下的聖人,那日白陽與谷柔第一次見面,白陽的心裡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以至於生出了將聖劍劍法傳給谷柔的念頭。
聖劍豈是人人都能握的,嶽武都自認沒有信心,谷柔何德何能。周永憨與老道士比劍爭鋒之時,握住的,也是自己的劍柄。以天地萬物為劍的劍法,必然要有容納天地的胸襟氣量。谷柔不過少年,心能容納天地?白陽不屑去想。
白陽會產生如此古怪的想法,自然有人在白陽與谷柔相遇的瞬間影響了白陽的心神,遙遙萬里,不是共享記憶,而是以神魂之力,影響人的思維,唯有歸一,也只能是歸一能夠辦到,而且必然是以劍正道的歸一,答案不言自明。
“去哪?”劍山之上,舞劍五十年的老道士在靈魂深處發出了真誠地一問,一位光頭老者摸著光禿禿的下巴,稍作沉思繼續舞劍。劍山的劍光頓了一下便恢復如初,一道劍識閃出了劍山深處由劍光劍氣劍意組成的屏障,閃向南方。
白陽走進聖廟之時,有一隻白雁先他一步非進了聖廟,緊接著,一道劍光緊隨白陽踏進霧氣團。谷柔雙眸登時一亮,衝著聖廟並不顯眼地拱手行了一禮,走回到劍圈內部,繼續舞劍,神色輕鬆,如釋重負。
俞濤注意到了這個小師弟的變化,依靠走後門託關係進入華山飄渺峰演武場的,谷柔也堪稱打破了華山五十年的一項不成文的鐵規矩,這可是極少見的事,若在以前,冬長老斷不會答應。就算冬長老答應了,祖奶奶也會冷哼一聲把人嚇走。谷柔卻留下了,但是在華山的處境並不好過,雖不至於受到針對,但是總有一些華山弟子好奇打量這個關係戶,眼神之中帶著玩味和戲虐。
如果託關係就能進入華山,那明日的華山還是今日的華山嗎,如果你谷柔能夠證明自己可以做到也就罷了,如果不能,那就快些下山去,不要佔地方,更不要礙聖人的眼。
谷柔從聖廟轉身後,神采較往日少了鬱郁的老氣,雙眸奕奕,盡顯朝氣蓬勃。華山弟子不知道白陽合這位小師弟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能以更強的劍風盤問。
出乎俞濤等人的意料,今日的谷柔,不但躲過了陣陣劍風,反而能夠在劍風中舞劍,身姿飄渺、氣態莊嚴,宛如一個小劍仙。谷柔衝著俞濤等華山弟子撇嘴一笑,一劍沖天,變化百變,華光流轉雲霧間,恰如百變。
我谷柔沒資格的話,天下還有其餘劍士有資格登上華山嗎?我可是劍山嫡傳,唯一的嫡傳。同為六強弟子,我谷柔,可不比你們華山弟子差。
無人知道谷柔的真實來歷,更無人知曉谷柔的師承,既空山和尚、殤山道士之後,一劍山,也有劍士出世,而且來了華山。
俞濤發現了谷柔的變化,以及谷柔噙著的笑意,看了一眼谷柔握劍的手,不動聲色地清了清嗓子,腳尖輕點,一個轉身,改用左手握劍。在轉身過程中,俞濤與多為僅靠在他身邊的師兄弟擠了擠眼睛。
華山上千弟子一個傳一個,幾乎在同一時間輕喝一聲,然後與俞濤做了相同的動作。索翰林捂著肚子走回了演武場入口處,見演武場形勢有變,一個蹦高躲到了演武場入口處的一塊兒頑石下方。
“師弟,多日以來,竟然藏拙了,莫非看不起諸位師兄,師兄們來考教考教你。”俞濤豎劍在胸前,笑嘻嘻地說。谷柔環顧四周,見諸位師兄全部以左手持劍,心中大罵了一句臥槽,我一定在做夢。谷柔梗著脖子,腦中靈光一閃,橫劍於胸前,沉吟道:
“請師兄賜教,不過請待我提氣準備!”谷柔身上旋即寶象莊嚴,有劍光流轉,衝著琳琳劍光點頭,作勢出劍,俞濤準備與之對劍,卻見谷柔劍尖微轉,嗖地一聲向山下略去。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不是好漢,但總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吃虧。
驀地,一道劍光出現在了谷柔面前,方方正正,有簌簌響聲似翻書。
有翻書聲,自然也有翻書引起的風聲。谷柔還未看清書從何來,書是何書,朗朗書聲已經將他掀飛到了空中。谷柔當即出劍,點在虛空之中,以風借力,身體在空中翻騰旋轉數週,再次震了一下手中百變,深吸口氣,望向捧著一本清心經若無其事走向演武場的索翰林。
索翰林漸漸消失在谷柔的視線裡,密密麻麻的人影擋在谷柔的面前。
谷柔反手持劍,傲然一笑,恭敬地道:
“我們華山,應該不會以多打少吧。”
“練劍,出劍,不管多少。”有人在不可見處笑著說。
又是一陣風,裹挾著一個人,向山下飛去,飛得又高又遠,甚至躍過了逍遙樓。
轟隆一聲,紅小胖正被兩個老傢伙逼得進退無路,兀有天降神兵砸破了身後的牆壁,紅小胖將披風一揮,踩在剛剛抬起頭的谷柔的頭上轉身就跑,哧溜溜向山下滾去。
文摘月正盯著封頂的不速之客,意味深長地下了頭,盯著眼前這位近在咫尺的不速之客,橫豎打量一眼,皺了皺眉,此子很適合來我北閣嘛,既從天而降,何不改換師門,緣分啊緣分啊。文摘月輕捋鬍鬚,做深思狀。
冬化雪也是剛把頭轉向樓內,得了,再來一個和尚,就是六強齊聚了,真是熱鬧啊。即使心中有所預料,冬化雪心中仍然有些憤懣,劍聖留在華山的聖廟,憑什麼誰不通知華山就可以進,眼組也就算了,劍山算怎麼回事兒?恰賤文摘月的表情,輕哼一聲,好一個老東西,還敢打我華山弟子的主義,要就算用嶽武來換的…嗯?也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這位谷柔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