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武哀聲嘆氣地轉身,頂著小丫頭向華城內走去,白雁眼珠耷拉著的眼皮忽然抬了起來,撲打打一閃,已經沒入霧海之中。小丫頭站在嶽武頭頂並不搖晃,卻還沒有從帥氣的長毛怪變成短頭髮的帥哥這件令人震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呢,怎麼會甘願離開,衝著白雁揮了揮手,轉而低頭怒道。
“嗨,你幹嘛呢,我還沒和短毛怪打招呼呢!”小丫頭重重地踹了一下嶽武的腦袋。嶽武一手搖著摺扇,一手對著扶著小丫頭的腳,小聲嘀咕了一句,拼命擠眼睛。
小丫頭何等聰明,眼珠又是一閃,立即鄭重地說道:
“哎,嶽尿漬快跑,我想家了啊。”冬梅環抱雙臂,信誓旦旦,我就是想家了。哼!分寶貝敢不叫我?誰給你們這群老傢伙的膽子!冬梅已經在心裡盤算幫手了,冬菊和冬竹算一個半幫手,薛鐵肯定會幫我,峰頂一千個師兄一定會聽我的號令,腳底下這個尿漬算半個,嗯嗯,姑奶奶我贏定了。
哎?香滿樓咋塌了呢,紫雨姐姐怎麼不在啊,這得讓人賠錢啊這個,可不能讓人跑了。嶽武路過香滿樓的遺址時,小丫頭氣得跳腳,轉頭瞥了一眼站在劍牆前在風中凌亂的老道士,小丫頭悻悻然轉回頭,縮縮脖子想到,要不算了吧,也沒幾個錢?
小丫頭明顯不懂南閣的生財之道,更不懂香滿樓的生意經。怕了就不要錢,那還成;
嶽武后身,冷汗涔涔,和老道士的一番對話,是真的快把他嚇出尿來了,歸一啊!吐口口水酒能淹死他的存在,哪怕是嶽武,又如何能不怕。嶽武不禁有些幽怨,如此強者仍未退走,己方陣營卻因為急於分贓而瓦解了,將自己這麼換個可愛的年輕後生仍在此處,真是天將降大任,苦我心志啊。
嶽武走了一路,身後的汗水淌了一路,華城內的街道上,出現了一條奇怪的線。嶽武本想用摺扇震落汗漬,但是每一次摺扇抬起,小丫頭都會用腳踹飛摺扇,反反覆覆,樂此不疲。
嶽武做罷,任汗水橫流,徐徐陷入深思 。倒是沒有料到,老道士竟然這般好說話,不但沒有硬闖華城,反而打趣地拍了拍他地肩頭,藉此嘲笑倆個爺爺,到底是什麼樣的答案呢,那更深處的隱秘,總覺得又入了一山圈子裡,出不去了啊。
薛鐵和夏無痕站在劍牆上並無動作,一大一小兩個人已經坐在了劍牆上打坐修煉。薛鐵想問問師傅在等什麼,怎麼不回山裡去呢,老爺子等人一定是去搶東西了啊,那一個個氣勢洶洶的,不去幫忙嗎。
夏無痕的確在等人,並不如何擔心冬化雪,‘走進了’華山三峰的東西,如果被別人搶走了,那華山還如何華蓋天下。既然老道士已經收斂了殺氣,放下了殺心,留他在這華城待著又何妨。老道士若把殤山搬到華山,夏無痕也會欣然接受。
“小鐵子,你覺得今天是不是一個比劍的好日子?”薛鐵悄悄斜眼打量掌門,聽到‘小鐵子’三個字,忽然想起來,小丫頭是這位掌門的女兒啊。掌門和冬梅關太不親近,見面連招呼都不打,很容易讓人忽略兩人的關係。
飛入雲霧之中的周永厚空蕩蕩的衣袖,隨風拍打著臉龐,驅散掛在臉上的水霧。雲霧之中,有一個劍士回頭望了一眼城頭,握了握手中的劍,人生如夢,往事亦如夢似幻。
周永憨向周永厚打了一個手勢,伸出兩個手指,一根手指向站在城頭上的夏無痕,一手向華山勾了勾。
一場爭鋒結束,又一場爭鋒即將開始,可是即將出劍的人,將空氣都壓得異常凝重,似乎不願亮出三尺青鋒,刺出三尺劍。
嶽武已經走到了華三雲霧大陣的第一層邊緣處,一腳踏進了雲霧,另一隻腳許久未動。有人等待出劍,有人不想目送別離。
無論是不是劍,嶽武最後還是沒有為爺爺找出另外一條道路,嶽武用摺扇敲了敲腰間的玉帶,香滿樓的廢墟下方,飛出了一連串的棋子,落回到了嶽武的腰帶上,有兩團灰色的粉末也向嶽武飛來,是那兩顆被壓碎的黑子與白子的碎末的混合體。爺爺在走他的道,我便走我的吧,嶽武攤開摺扇,將棋子的粉末收攏到山面上,重重地出了一口氣,使成為灰塵的棋子散入風中。何處不是江山,何處不能指點江山,何必去洪流的中心,既去了洪流中心,何不阻斷那洪流的湧動。
爺爺殺身成劍,淬鍊出的不只是魂界,還有劍心。
有劍心位於血劍之中,爺爺的選擇,文摘星的選擇,不難想象。白兄一定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匆匆返回山裡的吧。我的選擇,依然作數,絕不會讓妖獸突破北疆防線。
定下一個小目標,滅了北疆?可以可以,不會有辱師門。
小丫頭抬起了腳,感受到嶽武的傷感,輕輕落下,用腳揉了揉嶽武的頭,示意他不要傷心。
薛鐵不敢直視老道士,已經閉上眼睛和師傅一起打坐修煉。至於師傅的問題,薛鐵想不出答案,他覺得自己怎樣說都是錯的,那還不如不說。
老道士站在城門洞下,初始抽了抽嘴角,而後臉色發白,再然後白中有紅,其中紅中鐵青轉紫,五色雜陳,如中唐門劇毒。
“切!一群小鬼,真當小小鬼幾句話我就不會闖山了?”老道士把拂塵從後背上拿了下來,眼珠一轉,又望了一眼城頭,見無人看見,拂塵落向地面,掃起一圈灰塵,掃出一片空地。
“哎呦,壞了,道士也不要臉了!”李虎見事情基本上塵埃落定,無需他繼續不動如山,轉身走進一間木樓,出來時已經捧著一大堆包子,望了一眼城頭,卻見冬化雪等人都已經消失,城頭上只剩下了兩大一小,城門洞下有人盤腿兒而坐。李虎意識地驚撥出聲。老道士瞪了一眼李虎,旋即閉上了眼睛。李虎抱著包子,並不一個一個地吃,直接用嘴在包子山上啃了起來,須臾間巨大的包子山已經只剩下了左右手中的一個。
李虎左右手各抿了一下嘴,全身輕鬆,踉蹌著向山中跑去,卻已經沉得飛不起來了。
老道士打定主意,絕對不能白來一場,不然殤山道士顏面何存?取不來聖劍,也握不住殺身,還想奪走我的拂塵絲不還,把老夫當成散才童子了?白日做夢!屁的人生如夢。
周永憨剛剛長好的臉有些皮癢,輕輕撓了兩下,嘖嘖咂舌,
“怎麼都喜歡搶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