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弟子瞧見風雁冰和劍望北的動作,大部分的弟子選擇視而不見、鑽心練劍,但是袁弘等實力拔尖的弟子悄悄離開演武場,同樣御劍向雲霧衝飛而去,卻不出意外地被雲霧大陣重新‘飄渺’回了演武場之上。
三團飄渺陰雲疾馳至華城上空,其上之人正是華城三大長老,秋白、胖長老還有藍髮老嫗。藍髮老嫗感覺到了華山飄渺大陣的波動,隱騭的冷哼一聲,自家後院都險些著火了,卻不自知,只能御劍飛行的小廢物還想到外邊逞能?幫幫倒忙不成。
彩雲橋東側的一圈木樓正中,周雲和池金秋具皆沉默,甚至有一些死氣沉沉。周雲還不等向倆位師兄詢問發生了何事,劍望北與分雁冰卻已經離開了。周雲心裡有些打鼓,這個皇族供奉該不會以為自己好欺負就想辦法逃走?要不就是劫持自己威脅師兄?周雲把劍握得更緊,緊貼著池金秋脖頸上的動脈,不敢離開分毫。
“小弟弟,許了人家沒有啊,要不要來我們百花谷?我門谷內的女孩子可對你們一劍宗的劍修仰慕已久哦。”勝梅的火氣消不下去,於是想著對周雲打趣倆排解一下心裡的憋悶。周雲年歲不過十四,哪裡會有心儀的女子,聽到勝梅的話,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出來,不知如何作答,眼神閃爍,裝作聽不見。
唐門那邊的窗戶立即伸出來一個腦袋,衝著勝梅一臉獻媚的嘻笑。
“勝梅師姐,勝梅師姐,我怎麼樣,我倆位師兄也行啊!我們唐門弟子可對你們百花谷的仙子欽慕已久,可謂朝思暮想,望勝梅師姐也要給我們一個機會啊。”勝梅轉頭看向唐仁,眼神一冷,旋即送出一個含情脈脈地秋波和一道凌厲的劍光。
正要與勝梅攀關係的張家和王家人對視一眼,悻悻然縮回了脖子。
“哎,對了,姐姐聽說你和周雨在揚州城裡曾經管香滿樓的老闆娘叫仙女姐姐?和姐姐說說,什麼是仙女姐姐啊?”勝梅衝著周雲嫵媚地眨了眨眼睛。周雲沒想到勝梅會知道自己和弟弟在揚州城的糗事,一顆腦袋從尖尖的下巴瞬間紅到了頭皮.池金秋心中戚然,這是要動手了嗎,一劍宗還真是不凡,一個十四歲的劍修竟然能練出如此灼熱的劍氣,想來沒有索翰林搗亂,我也是殺不了周雲的......
“哈哈哈,有趣有趣,好天真的一個孩子,等著姐姐哦,張大了之後,姐姐一定要把你抓來百花谷給我師妹當老公玩兒。”勝梅說得一本正經、興高采烈。周雲聽得暈頭轉向,都要哭了。
“師兄!”周雲持劍擔在池金秋脖頸上,既不能殺他,也不能放他,又有勝梅在耳邊聒噪,道心已經搖搖欲墜,不知該怎麼辦了。哪怕是一劍宗的關門弟子,但是並無下山歷練的經歷,又要看著一個皇族供奉不能尋思,又要撐著不被美色引誘,太難為認了吧?周雲好生懊惱於沒有向那個壞傢伙請教一下如何處置這個皇族供奉。兩道破風聲疾來,正是劍望北和風雁冰去而復返,周雲心中有了主心骨,開心地叫了起來。
可是當聽清師兄的話後,周雲險些哭了出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勝梅也聽清了劍望北的問題,幸災樂禍地看向周雲。
“對哦,周雲弟弟,你想把這個人怎麼辦啊,總不能一直讓他這麼跪著吧。”勝梅嘖嘖搖頭,善解人意地提醒了一句廢話。
風雁冰盯著這位周永厚的長子,頗為期待。劍望北見師弟愈發侷促不安,嘴唇張開又合上合上張開,就是說不出答案,眼神冰冷。風雁冰轉頭瞥了一眼飄渺峰頂,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劍望北沒好氣地瞪了風雁冰一眼,勝梅則直接呸了一口,教出了索翰林那個賤人,你風眼並也絕對不時好東西,你好像還很驕傲?
風眼並聳聳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為自己辯解一句:索翰林是自學成才,與我無關。
華城沒有云霧大陣隔絕,遠不如華山那般平靜。徹地境巔峰的冬化雪每踏出一步,地面都起伏顫動,好像石子濺起的水波。李虎盯著浮動的華城,不敢拖延,張大嘴深吸口氣,吸出了一道罡風,將自己的肚子又吸得大了兩圈,沉聲道:
“我下去!”李虎拍了一下圓鼓鼓的將衣衫撐爆的肚皮,雙手合十,縱身從高空躍下華城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止!”喝聲起時,李虎體表頓時金光燦燦,卻並不刺眼,將整個華城籠罩在了金光之內,乃是道韻流轉、佛光普照。李虎揚起嘴角、彎起眉眼,鼻孔呼哧呼哧地突起落下,笑得慈眉善目,盤腿坐在街道上,宛若一尊金身米勒,看破了人間俗事、嚐盡了紅塵百味。金佛落下,震動的華城大地重歸平靜,喝聲落時,震動的虛空亦歸於靜止。
李虎本人,亦歸於靜止,如泥胎塑像,心無波瀾,靜如止水,不動如山。
“哦?沒想到華山劍修,竟然有人懂得空山和尚的不動如山,有趣有趣!哈哈哈。”位於東西城牆之上的兩個老者動作一般無二地轉身看向華城正中的足有成年男子三倍大的大胖子,狂放地笑了起來,面龐扭曲,好似惡鬼,枯瘦的面龐上掛著的老皮被笑容扯動,甚至有脫離顴骨的跡象。
“妖道,不在你那殤山等死,來我華山何干?木劍道士要背血劍了?”藍髮老嫗勃然大怒,一聲怒吼來便震得虛空再次震盪起來。獨自來闖華山,竟然還敢如此狂妄,真當我華山無人!
李虎無奈地嘆了口氣,忙地蓄力增加氣勢,胖乎乎的肚子金光更盛,燦若烈陽,再次將震盪彌合撫平。
“呵呵,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所謂的南閣的祖宗見到我也得尊稱一句前輩,你卻在此聒噪。”老道長搖了搖頭,將臉上的異樣‘甩’回正常。冬化雪站定在城頭,不再前進,也不再後退,轉頭望向華城之前的那個老道士和開始流血的城頭。
終於出來了啊。冬化雪捋了捋頭髮,想當初他們兩人回到華山,見到城頭上下的慘烈景象,一人握著劍向華山走去,一人留在城下殺身成了劍。冬化雪沒有阻止文摘星,也阻止不了。
當初制定戰略的人士北閣二閣主文摘星無疑,只有少數人還記得,當初應聲答應的卻不是華山山主,而是那個喜歡跟在逍遙公子屁股後頭打轉的小劍士。說是‘小劍士’其實年紀也不小了,和逍遙公子一樣的年歲,卻總是跟著那傢伙屁股後頭,唯一一次沒有跟上逍遙公子的步伐,是逍遙公子和另外三個青年深入北疆,送給南疆一顆妖皇的頭顱。
冬化雪在那之後遭到天下修士諸多嘲諷言語,華山劍士寧在直中出劍,不向曲中折求,你跟著逍遙公子身後轉悠也就罷了,逍遙公子去北疆為人族殺妖皇了,你就病了?真是好巧。
冬化雪望著城頭上冒出的血泡,不得不感慨,有時候,就是這麼巧,爺爺成劍,孫子來取,可不就是巧合嗎。
“哎,打住,不要打擾我和乖孫兒談話!”劍牆,各個縫隙、石塊兒、劃痕、裂痕、劍插出的凹槽.....一點一滴地向外冒出赤紅的血滴,所有的血滴都向周永憨身側匯聚而去,融成一個滾動的血球。血滴愈發地多了,血球變得越來越大,緩緩發生變化,啪的一聲劍鳴響起,似有什麼東西突破了一層束縛,就像剛剛啄破蛋殼的小雞仔,周永憨身側血顯露出了人形,遠遠望去,不論背影神態,皆與嶽武的大爺爺、三爺爺九分相似,唯獨那眉眼之中的銳利劍意,是那兄弟二人無可比擬的。
那血色的人影好似心生的嬰兒,正在活動關節舒展身體,動作幅度極大,但是沒有聲響。
殺身成仁,獻祭己身。文摘星,遠比文摘日、文摘月更加讓修煉界仰望尊重。血人未成人形已有話從城牆出口,城牆上的冬化雪與道士停下了腳步,劍牆上空震鳴的萬劍停止了震動。白陽緊緊閉著眼睛,仍然坐在地上,握著一把好賤。
“恭聽爺爺教訓。”嶽武揮舞摺扇,展顏一笑,遠近觀之都是一個濁世佳公子、偏偏美少年。
“好樣的,原來上一次是和爺爺演戲,哈哈哈,有你父親的風度!哪去了,你父親呢,嶽一帆呢?還不快來拜見老子!”血人面容愈發惟妙,漸與真人無二,站在城牆上,環顧四周,不知在尋找什麼。
激盪的四周陡然安靜,密林之內,漸有人退走。嶽武呼吸一滯,搖頭低下了頭,又笑著抬起了頭,無聲搖頭。這才是誅心啊,受教了爺爺。在華山劍牆之內的文摘星無論是否為劍,絕非與世隔絕,怎麼可能不知道老爹的事?
“北疆埋忠骨、熱血灑長空。”白陽眯著眼睛站了起來,吟誦這一句樸實的詩句,倏然向華城之內閃去。華城之前的老道士面色如常,籠在袖口中的手卻捻了一個指花、心中默唸了一句道號。
“不雅不雅,這算得什麼詩,我兒子的豐功偉績,怎麼可能是詩詞歌頌得了的,哈哈哈!好樣,沒丟我嶽河的臉!”嶽河,文摘星,笑得豪放如洪,可那豪放之下的哀傷,怎能瞞過在場諸位強者。
“但是,我他媽的要問一句,誰的主意!嶽老大還是嶽老三,裝尼瑪的孫子,給我滾出來!還有在角落裡當老鼠的傢伙,都給我出來!你們是來找我,還是要來找我手裡的劍!”平地一聲喝,攪起狂風,風中劍氣如江水直瀉,斬得劍牆之前幽深的樹林林紛紛斷折栽倒,林中頑石同樣摧枯拉朽地碎成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