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衝不淡白陽心中的煩躁。
老闆撥弄算盤的手停了一下,衝著老頭子發出了一絲冷笑,不以為意。
“上茶。”聲音很大,是在重複,也是在告訴兩人,他夠資格。街道上,一些行人被這聲音嚇得一怔,忍不住回頭望了兩眼。
香滿樓裡,傳出了兩聲笑,一聲輕笑,一聲大笑。
“哈哈哈,請喝!”老者食指輕彈,敲擊在茶杯上。茶杯帶著茶水,如一道飛箭射向白陽。飛箭無羽,只有清香。
白陽抬頭,以刀接茶,刀尖抵在茶杯上,在身前化了一個半圓,輕輕地卸了老者飛茶的餘力,再以刀身端茶,沒有濺落一滴茶水。
“哈哈哈,閣下的確有資格。只不過,閣下的棋道師從何人啊?”茶落在了桌面上,老者也落在桌子對面,沉聲質問。
香滿樓內的空氣忽然變得沉了、濃了,水汽乍起,算盤聲被壓得低了,算珠蒙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撞不出輕響。
老闆皺眉,輕輕彈了一下,抖落了水珠。
白陽看著菊花茶中的菊花,偏頭看著老者,衝著他挑眉,呵呵冷笑。
“關你毛事。”
樓內霎時間靜止一瞬,白陽用刀敲打膝蓋,睨著老頭枯瘦的模樣,心臟跳動的速度已經快到了極致。
老者臉上溝壑縱橫,眼球凹陷在眼眶裡,癟了似的,一身灰布長衫搭在突出的骨架上,蓋住抽抽囔囔雞皮,因白陽這一句謾罵,兀然定在了椅子上,彷彿蒼老了十歲一般。
“哈哈哈哈!”老者渾濁的眸子亮了又滅了,一隻乾枯的手緩緩向前探去。
白陽手中的刀依然在敲打膝蓋,老闆的算盤卻停下了,賬本也沒有合上。
“此茶珍貴,既然閣下不喝,就還給在下吧,畢竟,明日,我就要和正道仙修去誅殺邪道無常鬼了。有沒有命喝這清茶,未可知啊。”老者說得輕飄,雞皮老臉上兩隻眼球銳光如劍,似乎要將白陽洞穿,細細窺視一番平靜的皮囊下的靈魂,是否也如淡漠的臉色一樣平靜。
老者揚起了嘴角等待。老闆停下了算盤等待。
樓內的水氣更濃更重了。
白陽的刀尖上,出現了水滴,一滴滴地順著刀鋒垂落,他的眉梢上也出現了水霧,朦朧了暗淡的眼窩。
細細觀之,水滴映著,一道一道完整的刀光。
白陽的刀停止了敲打,樓內一片死寂,除了,水滴的濺落和徐徐接近的腳步聲。
老闆笑了,收起了算盤,看來收益不錯。
白陽重重地吸了口氣,沒有吸到涼風,滿嘴的水汽,溼漉漉地,粘稠如血:
“日/你個仙人闆闆。”
他提起刀,蓋在了茶杯上,防止水霧落到茶水裡,另一隻手則用刀敲打著椅背,將刀上的水滴敲進木椅、敲進木桌、敲進香滿樓。
“你沒資格!”第一次,從玄冥冰棺中醒來之後第一次,白陽用帶著情緒的語氣和人說話。聲音很大,把老者和老闆都嚇了一跳。
白陽咧了咧嘴角,成功地掩蓋住了自己的失控。
老者的臉色陰鬱起來,粗糙的手,懸在了半空,如若靜止,進退不得。
另一隻手恰在此時探了過來,從老者的手的下方伸向茶杯。
“有茶待飲直須飲,兩位還真是謙讓啊。卻之不恭卻之不恭,哈哈哈。”胖乎乎的手,白嫩嫩的面板,宛如璞玉,比老者的手漂亮很多。
老闆來了,白陽身邊的水汽忽然淡了、空氣忽然輕了。
視線變得清晰,白陽轉頭看向老闆。老闆的臉上掛著笑,全身裹著斂而不發的白光。空氣中濃郁的水汽都被白光擋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