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霄名氣極大,王貴是聽過的,花紅他只見過一面,雖然不是這個花紅。
王貴在吵嚷聲裡看向花紅,心裡突然升起一絲明快、低落和恍然。
西南玉女閣那等龐然大物,於他而言猶如不可攀登的高山,他不敢多想,怕想多了會不敢說。
他說了,聲音很大,街道上所有人都能聽見。他想起錢袋裡的冰和胸前的柳葉、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前輩被嚇得半死。
王貴有些怕,但還是說了:
“我的前輩說了,五日後,他約你在城外單挑,是個爺們就別躲在女人身後。我聽前輩說了,他有東西放在你這,既然你不想還,那就打一場,誰贏了歸誰!”
王貴連珠炮似的將一串話說完。街道上的圍觀者和官兵齊齊地望向他,怔住了。
臥槽!這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人,敢質問西南玉女閣的人,看著修為不高,只是煉體境的小修士,難道是世家貴族出來歷練的公子?圍觀者上前湊熱鬧,自然知道熱鬧在哪,饒有興趣地看向花紅,準備看花紅髮飆,教訓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子。
王貴不知道,因為這一聲大喊,許多人注意到了他這個不知名的小修士。
混亂之中,一片墨綠色的竹葉,輕飄飄繞著圍觀者的腿打著旋穿過人群,沒有人注意到,它貼在了白陽的後背上。有人看它的時候,它便變成墨水,四散到空氣中隱去了影蹤。
大戰結束,煙塵漸息。狼藉之中只有一樓獨立,孤樓之內只有一人端坐,灰衫青年坐在孤立的茶館內靜品香茗。
他的摺扇攤在桌面上,朝上的一面,有一杆兩枝,竹的一杆兩枝。
竹沒有葉,光禿禿的。灰衫青年看著光禿禿的竹,很不適應,搖了搖頭。
一杯茶下肚,他淡然一笑,如春風拂過。一顆沙粒拖著另一顆沙粒飄進了茶館,輕輕地落到了摺扇上。
摺扇上的竹多了一葉,桌子上多了一顆小小的沙粒。細一看,沙粒不是沙,而是一顆小蟲,黑色的甲殼裡上有三點血紅,兩點在上,一點在下。
灰衫青年看著小蟲、看著竹葉,又突然轉向窗外,撓了撓頭,似乎在期待什麼。
“哎,何苦呢。”他苦笑著搖頭。兩點紅光突然亮了起來,黑色的甲殼倏動,向黑暗的角落裡飛去。
角落裡突然傳出一聲碰撞聲,木凳跌倒,一個黑色的人影向小蟲疾飛略去。
灰衫青年不再搖頭,右手在桌面上一頓,茶杯裹上血氣衝向小蟲,左手則輕輕地將摺扇翻了一面。
“你!”驚慌怨毒的聲音中隱有畏懼,黑影翻身而去。碰撞聲再起,木屑四濺,一道熹光照在了灰衫青年噙著微笑的臉上。
笑意一直在,和將明未明的黎明一樣,微冷。
——
白陽睡了,睡得很沉。王貴覺得他很重,抱著很累而且咯手凍手。喊完話,王貴有一些後悔,他的聲音太大了,鏗鏘有力,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可這是習慣,改不了。
好不容易從戰場撿了條命回來,憑藉些許軍功當上揚州城守城兵隊長,這下子也許真的要沒了。
王貴有些失落。然,他知道,再讓他選一次,他還是會幫前輩喊話。
出乎眾人意料,花紅茫然地點了點頭,向黑暗中的角落瞥了一眼,轉身抱著受到反噬、即將陷入昏迷的風霄向玉女苑衝去,消失了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花紅確信了,白陽比她更喜歡菊花。
守城兵感受到了王貴的決然,不明所以地分成兩排讓出一條路,同時將一些想要趁亂對白陽不軌的修士擋在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