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夫妻接下來的描述,帶來了一個我心心念念七年卻從沒見過的人的名字。
原來是這對夫妻家裡有個已經失蹤許久的老人,本來已經放棄尋找了,卻在路過墳塋地時偶然撞上了一隻從墳墓裡竄出來的耗子。那耗子見人不止不跑,反而叼了塊帶血的破布放在了這對夫妻腳下,夫妻倆撿起來一瞧,正是失蹤老人身上的布條。
於是馬上叫人挖開了墳墓,老人正躺在棺材裡,已經被耗子啃食得血肉模糊。
爺爺一直沒發話,我在旁插嘴說了句:“興許是有人殺了人,把屍體裝進了別人的棺材裡。”
那對夫妻卻連連搖頭:“墳墓始終被陳年老泥封著,在此之前沒有任何挖掘過的痕跡。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進入那座墳墓的,鎮上的人都說那隻老鼠通了人性,因為吃了老人的肉,所以才叼了塊破布來報信作為回報。”
我聽後直言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又說:“遭怪的事情,以前也碰到過。我們想著說把人重新下葬,這事兒也就過去了,但偏偏那棺材停在堂屋中央,七八個莊稼漢愣是抬不動。總不能看著人在屋裡腐爛生蛆吧?所以求您務必要出手幫幫我們。”
不料爺爺卻當場擺手拒絕了他們:“鎮上的事情不歸我管,你們去找鎮上的端公。”
我雖然對端公謀生的手段不感興趣,但也知道端公界一些約定成俗的規矩。
每個端公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輻射三四個村子,他們不得把手伸進其他端公的勢力範圍內接活賺錢,一旦違背,就會遭到其他端公的聯手報復。
“找過了,鎮上端公出了遠門。其他能找的都找了,沒有一個人願意接這個活兒。倒是有一個姓傅的端公應承下來,但他自己卻不打算接這個活,而是把這活給了他女兒,讓他女兒來練手。那丫頭才十六歲,這不是小事兒,我們實在信不過她。”
夫妻倆把他們找各路端公,又被一一拒絕的艱難歷程贅述了一遍,當聽到姓傅的端公時,我和爺爺都一愣。
當年爺爺給我訂的那門娃娃親,不就是這姓傅的端公家的女兒嗎?算日子,再有一年我就要入贅過去了。
我惶惶向這對夫妻確認:“她是叫傅璇璣嗎?”
“對,就叫這名。”男人篤定點頭,又央道,“您要不答應,我們只能去找那丫頭解決了,有總比沒有好。”
原本一直對著個空茶杯咂巴嘴的爺爺突然開口:“她解決個jb,玄門的事情,她毛都沒長齊,跟著摻和個卵子,不被解決就不錯了。”
爺爺又一次提起玄門。
他以前跟我講過,我們家在夔州就是一個玄門家族。我之所以瞧不上爺爺當端公的這些本事,就是因為他給我描繪的玄門色彩過於鮮明瞭,在爺爺的口中,玄門的人幾乎無所不能,縮地成寸,搬山移石不過是家常便飯。
爺爺說,端公在真正的玄門家族眼裡不過是個要飯的乞丐,玄門不願意做的那些邊角料生意,才會扔給端公。
但即便是這些邊角料,端公們還是趨之若鶩地劃分了各自的勢力範圍。
爺爺把這件事上升到了玄門的高度,那自然不是端公可以處理得了的了,他們也沒有資格處理。
“可有人跟我說,您以前就是什麼玄門家族的,特意讓我來找您”那男人語不驚人死不休,怔怔發問。
這話把爺爺嚇得直接站起了身,瞪著男人看了好久,蠕動嘴巴想說話,卻沒能說出口,許久才順手抄起把掃帚連掃帶打,把這對夫妻攆出了家門。
這對夫妻剛走,爺爺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一把按住了我肩膀,語氣擲地有聲地跟我說:“想活命的話,馬上頭也不回地往西走,然後找個人家入贅,從此不能跟任何說你的來因後果。不怕死的話,今晚上跟我一起去救那個丫頭。”
我從未見爺爺如此認真過,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前所未有的決絕,我有理由相信,我走了的話,第二天就能收到他的死訊。
“我不怕死。”我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不喜歡他那些騙人的本事,但不代表我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