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 注意節制
覓瑜還是有些恍惚。
她的思緒一陣浮動, 回想起某些往事，又努力鎮定心神，壓下紛繁如亂麻的想法，喃喃道：“那……我又該怎麼說？”
“唔, 這個嘛……”陳至微撫著胡須, 遲疑道, “為師也沒有想好，左不過是徐徐圖之, 抑或直言相告, 端看徒兒媳婦你自己的選擇……”
“選擇什麼？”隔斷外傳來一道沉穩的聲線。
一抹高大英俊的身影緊跟著出現, 玄色的常服彰顯著帝王威嚴，又襯出一股疏朗風致。
覓瑜嚇了一跳：“夫君？”
陳至微也震驚地一下子站起身：“小石頭？你你你……你怎麼過來了？”
“師父這話問得奇怪。”盛隆和施施然上前, 目光掃過面露驚色的妻子，不露聲色道, “這裡是弟子的宮殿, 我如何不能來？”
對上他的視線, 覓瑜惴惴不安，彎出一個侷促又討好的微笑：“夫君今日的朝會下得倒早……可是都忙完了？”
“事情總是忙不完的, 不過加派人手處理罷了。”盛隆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聽紗兒之言, 似乎不希望我結束得這麼快, 打擾你與師父的談話？”
她訕訕回應：“哪有, 夫君說笑了……”
陳至微擺出師長的架子，質問：“你這塊臭石頭，怎麼進來都不出聲的？存心嚇唬人呢？”
盛隆和也不惱，悠然道：“還是剛才那句話，這裡是我的宮殿, 我想進便進，想不通報便不通報，倒是師父怎麼來了這裡？”
陳至微現學現賣：“你的宮殿，為師不能過來嗎？”
“可以，歡迎之至。”他道，“但不知師父前來所為何事？”
“這個……”陳至微的眉毛抖了抖，眼珠四下亂轉，目光瞥過周圍的陳設，最終定格在青瓷茶盞上面，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給出回答。
“為師、為師今日前來，是為了向徒兒媳婦討要茶水的！”
“茶水？”盛隆和輕笑重複。
“對，就是茶水。”陳至微強調，似乎在給自己增加底氣，“準確的說，是那個什麼……千兩黃金茶？”他求助地看向徒兒媳婦。
覓瑜低垂著頭，恨不得師長能少說點話，少掰扯點胡言亂語。他難道看不出來，盛隆和半個字也沒有相信嗎？
然而長輩相詢，她不能不答，只能小聲回道：“是雲霧松山……”
她暗暗祈禱，等會兒盛隆和算賬時，千萬要把注意力全放在師長身上，至於她，略略說兩句便罷了吧，畢竟不是她要這麼做的……
覓瑜的心中所想，陳至微全不知曉，只覺得尋得了一個絕佳的理由，連聲附和：“對對，就是雲霧松山，為師覺得這個茶的味道甚好，想拿點回去！”
盛隆和淡淡道：“師父喜歡拿去便是，覺得不夠還可以再要。往後每年進貢時，弟子也會差人送去太乙宮，給師父一份。”
陳至微擺手推辭：“不用這麼麻煩，以後你來太乙宮時給為師帶上一份就行了，你——你應該還會來太乙宮吧？”
“請師父放心，太乙宮身為道門祖庭，弟子總有去的時候，只是不會像以往那樣幾個月都在宮裡清修罷了。”盛隆和道。
陳至微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接著，察覺這話有異議，他又解釋：“為師不是貪圖這點茶葉，是——”
他咳嗽一聲，瞄瞄弟子，有些忸怩道：“為師怕你成了天子，日理萬機，往後都沒有空來看望為師。為師……為師會覺得孤獨寂寞……”
盛隆和的笑容裡終於帶上了一絲暖意。
可惜說出來的話不似春風：“師父若是害怕這一點，可以再收一個徒弟，弟子不會介意的。師父也好徹底擺脫我這塊臭石頭，不用再被氣得肝疼上火。”
陳至微才升起的感動立即付諸東流，吹鬍子瞪眼道：“你當為師不想嗎！還不是因為你的身份特殊，為師才只收了你一個徒弟！”
“現在好了，你成了皇帝，萬乘之尊，為師更不敢收徒了，也更加沒有人敢拜在為師門下了！你讓為師上哪裡去找徒弟？”
盛隆和道：“原來如此。”
陳至微氣呼呼道：“原來什麼？”
盛隆和道：“原來師父是因為只收了一個徒弟，才會這般得閑，同紗兒說些私言密語不算，還各種東拉西扯，不欲讓弟子知曉。”
“師父可知，此該當何罪？”
陳至微嚇了一跳，下意識瞟了眼覓瑜，又收回，裝傻充愣道：“什、什麼私言密語，東拉西扯？為師聽不懂！你不要信口雌黃！”
盛隆和微微一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