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宿世姻緣
“所以為師讓你告訴小石頭真相。”陳至微道, “一旦他清醒過來，恢複記憶，不就能知道這是戲曲還是真實了嗎？”
“記憶……？”覓瑜怔怔重複。
“是啊，為師不是跟你說過, 照理他應當有兄弟倆全部的記憶, 可他現在認為自己是弟弟, 於是就只有弟弟的，沒有哥哥的。”陳至微道。
“等到他得知真相, 接受自己真正的身份, 就能全部想起來了。”
“可是、萬一他沒有清醒呢？”覓瑜的心裡沒什麼底, “這種說出去別人都會覺得是玩笑的事……師父如何能確保他會相信？”
陳至微頗有把握：“那你就問他，為什麼他的身體是哥哥的, 記憶卻是弟弟的。為師就不信了，在指出這麼明顯的不對之後, 他還會繼續糊塗。”
覓瑜還是有些擔憂：“如果他說, 不是他糊塗, 而是我們糊塗，母後糊塗, 記岔了胎記的左右……又該如何應對？”
盛隆和登基前, 還是皇後的太上皇後召見通達道人和覓瑜, 三方交換了所知的情況, 最終確定當年倖存的是九皇子, 而非十皇子。
其中，胎記一事得到了通達道人的確認。
“貧道記得很清楚，小石、殿下六歲前，貧道給他洗澡時，他身上的胎記在腰腹左側, 等到他六歲後從皇宮回來，貧道——”
他幹咳一聲，“雖然貧道遭到了他的拒絕，不用再照顧他，也再見不著他的胎記，但徒兒媳婦應該能看見，知曉他的胎記在左在右。”
當時，在兩位長輩的注視下，覓瑜羞紅了臉，但為了更好地確認真相，她還是忍著羞意，小聲給出了回答：“在……在右側。”
皇後也肯定道：“兩個孩子出生時，為了分辨他們，本宮仔仔細細地記過一遍，哥哥的胎記在右，弟弟在左。本宮的心腹宮女也記得，錯不了。”
是以，面對覓瑜此番詢問，陳至微很不理解地睜大了眼：“怎麼會記岔呢？太後、為師還有徒兒媳婦你，不都記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嗎？”
覓瑜為難道：“師父也知道夫君的性子，他說記岔便是記岔……而且這種事，比起師父說的都是真的，記岔了更符合情理……”
陳至微一噎，回想起弟子說一不二的模樣，一時竟想不出反駁的話。
也不知道是他脾氣太好了，還是小石頭的脾氣太臭了，小時候調皮搗蛋，不聽他的管教，長大了更是不得了，威勢逼人，唬得他擺不出半點師長架子……
他喝了一口茶水，想了想，撚著胡須道：“那、那就等為師回太乙宮，向師父和祖師請教，再尋清醒之法。”
凡道門弟子，若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可以選擇焚香上表，向祖師求助，如果足夠誠心和幸運，就會在冥冥中得到指點。
只是希望比較渺茫，因為如果事事有應，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煩惱了，便是最虔誠的信徒，一生求神拜仙，也不見得能如意幾次。
通達道人縱是得道高人，又能有幾分特殊？
至於請教師長……是指紫霄真人嗎？
“對。”陳至微點頭肯定，“當年大旱時，太上皇曾求師父賜卦，佔蔔旱情如何得解。這一件事徒兒媳婦應該聽說過。”
“略有耳聞。”覓瑜道，“好似……真人並未成卦得解？”
她回答得很有幾分斟酌，畢竟此事不怎麼光彩，她聽說後還在心裡嘀咕過，這紫霄真人到底有沒有真本事。
陳至微不在意：“要說沒有成卦，的確沒有，但要說有卦，也的確有，只是不能為外人知，所以師父才會閉口不言，甘願承受天下人的質疑。”
覓瑜的心突地一跳。
“什麼卦象？”她輕聲詢問，彷彿害怕驚醒冰封的河流，“可是與……夫君有關？師父現在能說嗎？”
陳至微罕見地表露出莊重之態：“正是與小石頭有關。”
“為師本來也不知道，後來錦衣衛帶走小石頭，為師想追出去，但被師父阻止，一番密談過後，才得知了此事。”
他回憶著，面色微顯沉重：“師父說，小石頭命中註定有此一劫，為師不能幫他，誰都不能幫他，只有他自己扛過去，才能獲得新生。”
“如果強行阻止，只會弄巧成拙，讓他迎來更大的劫難，到時不僅他自身難保，就連天下蒼生都會受到牽連。”
“所以，為了他自己，為了天下蒼生，此一行，他必須去。”
“為師當時很不理解，連聲追問緣故，師父都三緘其口，只說等他回到太乙宮，一切便自有分曉。”陳至微深吸口氣。
“後來，他回來了，從十皇子變成了九皇子，卻仍然是為師的弟子，為師看著長大的小石頭……為師才終於明白。”
覓瑜怔怔地聽著。
“所以，”她遲緩地思考道，“早在旱情之初，蔔卦之時，真人就已經算出夫君的命運？算出他……命中有此一劫？”
然後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沉默地看著他走向既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