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我站起來 ,把包往肩上一背,也不回頭就向外走。
“找賓館去?”你問。
“不,回家。”
你緊跟了出來,在整個長長的樓梯上,你一直並排在我的右邊。我感到溫暖,如果一直這樣走下去多好。
到樓下了,又走了一段路。我覺得有一團暖氣罩住了我和你的身體,那是我倆身上揮發出的惺惺相惜的愛意嗎?
一些學生在樓下跑來跑去,校園裡走動著幾個教師。
“這裡的人比濟南的會穿衣服。”我說。
“對。”你贊同道。
迎面走來兩個男生,你把他們叫住了。我站在你身後。等你們說完話,那兩個男生一直打量我。
“不送了,我上樓找一個人。”
“我能給我寫信嗎?”我問道。
“想寫我就寫唄。”
“我們這裡的郵政編碼是多少?”
“是25661”沒說完你就擺手:“想不起來啦!”
“我想你!”那兩個男生在一邊喊。
你的臉一下子全紅了,迷亂的樣子。
3
我總是在犯過錯之後,才慢慢明白。就象這次青島之行我不該那麼匆匆而回。坐在火車上,車離青島越來越遠,我也越來越感到後悔。回來隔了兩天,我給你寫了第一封信:
“你好喬虹:
“首次碰到停電,坐在房間裡頓時看不見自己。幸好還有支蠟燭,另外發光的就是窗外的月。
“回來時,車上擠得喪失了人身自由,人與人不得不親密無間。我那時一直認為:幸福的首先是那些有座的。
“當然現在不再那樣認為。回到宿舍,倒下便睡,接連十幾個小時。現在雖然意猶未盡,也已初步過癮。真真幸福!
“所遇到的青島人真好,尤其是教育局人事處的幾位。沒想到他們那麼爽快地幫忙查了。祝他們長壽!
“真想能在你那裡多呆一點時間,卻知道是個奢望。
“我覺得我應該首先做好本職工作,兢兢業業,對得起良心和別人,也使自己做自己的事時能有個純淨的心境。
“今天星期六,別人都走了。我關上燈,點上蠟燭。一個人真安靜。
“問候你
可南”
“喬虹:
“有時我想:我並不知道自己的侷限。事實上也許我是個只會胡思亂想的人,不僅沒有一點不平常的素質和能力,而且一向一塌糊塗,接連犯可怕的錯誤。我的所謂的一點點的能力僅僅表現在能胡思亂想上。幻想慘敗哀傷和顧影自憐,然後再幻想。也許一輩子的精力都耗盡在這一怪圈中,直至精疲力竭地老去。
“這些日子,每天每天一個人沉靜下來,沿著日子一點一點折回去,消失的歲月就會出現,並且栩栩如生,那氣氛、細節、笑、眼淚、傷感迷惑和祈求。常能回想到你:在十大歌手選拔賽的禮堂,在吃夜宵的食堂,在路上,在操場上,在你的教室,還有餐廳!餐廳!餐廳!時光啊,它一點一滴地貯存在我歷經磨難的身體裡,永不磨滅,堅韌生存。叫我怎能忘記!
“這裡天冷了,要下雪的樣子。
可南”
然後我寄給你一張明信片,我在上面寫到:“喬虹!一向可好。想青島。”只這幾個字。明信片正面是蘆葦、水、幾隻白鵝,秋天的樣子。在鵝的下面印刷著兩行字:“我柔弱的心一直找不到它歇息的地方,而此刻你用靜默的風景把它說完。”
“喬虹:
“ 你好!
“一件黑色皮夾克,一件雪白的,還有紅色西服、長毛白色灰斑襖。還穿過什麼倒記不清了,不過我能保證凡是記起的都沒錯。而且還能記起我穿它們的地點、氣氛和我的神態、姿勢。
“有一張Madonna的大幅黑白照,很象你。牆上還有一張世界地圖,一張青島地圖,另外就是齊秦。一轉眼就能看到他們,而他們也望著我和我的房間。
“我一直好好地對待生活,善意、誠摯、真心熱愛它。再沒有別的一點點的要求,只有你,你,只有你。我依然如故,而且堅不可摧。堅實,穩固,再沒有什麼能將我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