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阿峰身後向我走來的是我的父親文天賜,他身後是我大哥文宣,文宣身後是畢承澤和蘇琪鈺,還有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人也來了,居然是福源!
我呆坐在樹枝上看著這五個男人向我走近,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彷彿要離開我的身體一般。此時的我突然回過神來,急忙用雙手掩住自己戴了口罩的臉龐,緊緊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就能夠避免那些尷尬與難堪一般。
我耳聽得眾人的腳步聲在樹下停住。除了一些粗重的喘息聲,一時沒有人開口。
最後還是阿金柔聲叫道:“文芯,妹子!你怎麼這麼淘氣,竟然爬到樹上去了,扯到了傷口怎麼辦?”
何叔也喘吁吁地開口了:“你這女子,這麼不愛惜身子,是不是又偷我的酒喝了?怎麼,害羞了?放心吧,我不怪你就是,快下來吧!”
我依舊捂著臉不動,阿峰開口道:“何叔,我看她恐怕是下不來了呢!”
一句話說得何叔和阿金呵呵笑了起來,何叔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等著,我回去取一架梯子來。”
阿峰笑道:“我跟你一起去。”說完二人快速離開了。
我還是不敢睜眼,更不敢放手,只是呆坐在樹枝上,動彈不得。
我的父親緩緩走到我的腳下站定,柔聲開口道:“文芯,我可憐的孩子,我是爸爸啊!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快睜開眼睛看看爸爸啊!難道你是在怪我來遲了嗎?我可憐的孩子啊,你受苦了,是爸爸不好,爸爸來遲了……”說著說著竟然低聲啜泣起來,繼而聲音逐漸變大,竟一發而不可收。
文宣扶住父親顫抖的身體,哽咽道:“文芯,你這小惡魔!你不是說你長大了嗎?為什麼還是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麼不看我們,為什麼不說話?你是怕爸爸罵你嗎?你是怕哥哥怪你嗎?別怕,文芯,我們都不會怪你,更不會罵你,只要你能活著回來,我們就萬分感激蒼天對我們家的垂愛了!好了,快睜開眼睛,讓我們好好看看你……”
聽見父親和哥哥的聲音,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與委屈,緩緩放下雙手,任憑淚水洶湧而出,打溼了我遮面的口罩。
我口不能言,只得緩緩伸出雙手,我的父親和哥哥在樹下也雙雙伸出手臂,彷彿要將我摟在懷裡一般。
淚眼模糊中,我看見父親的身體似乎變得佝僂許多,大哥也更加消瘦,不禁心如刀絞,眼淚流得更兇。
父親含著淚水對著我露出了一個微笑道:“好孩子,別怕,爸爸知道你害怕,爸爸知道你疼,爸爸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有爸爸在,你會好起來的,爸爸跟你保證,你相信爸爸。”
我流著淚狠狠點頭,依舊向他伸出雙手,彷彿他就是我的希望,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很快,阿峰和何叔抬了一架金屬梯子過來。阿峰阻止了想爬上來的文宣,自己手腳麻利地幾下就爬到我身邊,之後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來,回身交到等候在一邊的父親和文宣手中。
我瘦的幾乎皮包骨頭的身體被父親緊緊抱在懷裡,他再次失聲痛哭,文宣也心疼落淚,不停地撫摸安慰我。
我伸出雙手緊緊摟住父親的身體,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不看任何人。
父親就這樣一路抱著我走回茶園的宿舍,中途文宣想接替他,被他堅定地搖頭拒絕了。
終於到達了宿舍,父親將我輕輕放在床上,沉重地喘息。
我握著他的手,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那蒼老的面龐。
父親將我額前的一縷頭髮撥到一邊,笑著安慰我道:“文芯別擔心,爸爸沒事。爸爸始終堅信你一定不會死,這個念頭支撐著爸爸不垮掉。今天終於找到了你,爸爸更是渾身充滿了力氣了。何況你現在輕得就像一隻小貓一樣,就是再抱著你走一趟也沒有問題的,呵呵。”
文宣哽咽道:“爸爸你還逞強,若不是媽媽給你準備的那箱治療心臟病的藥品,你怎麼能支撐這一個多月啊!”
我再次握緊了父親的手,父親點點頭回握,我們父女淚眼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何叔走上前來檢查我小腹部的傷口,將一些草藥搗碎敷好,用紗布重新包紮固定好,之後嘆息道:“這處傷口很深,癒合情況不好,又有些感染的跡象,還是得趕快送到大醫院去治療才行啊!”
文宣沉聲道:“何大夫說得是,我已經聯絡了醫院,要儘快將文芯送去治療。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們的悉心救治,說不定我妹妹她早就……總之各位的大恩容我們日後再報,謝謝了!”說完對著何叔和阿峰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父親和畢承澤等人也一起對著他們深深鞠躬。
阿金笑道:“幾位客人快別這樣,救人危難是做人的本分,你們這樣倒教我們不好意思了!”
何叔和阿峰也不斷點頭。
阿金開始收拾我的東西,其時我身無長物,只有出事那天穿著的一套衣服和早已壞掉的手機。阿金將它們裝到一個袋子裡,又隨手裝進了茶園裡自己生產的幾袋茶葉。
何叔用一個老式的軍用水壺灌了一壺蜂蜜酒,呵呵笑著對我說道:“這壺酒你帶著,不過要等到傷好以後再喝,知道嗎?”
我想著這些日子以來享受著他們無私的照顧與關心,想到即將到來的別離,不覺又流下淚來。
我拉著阿金的手,用眼神告訴她我的感激之情。
阿金也紅了眼眶道:“文芯妹子!記住姐姐的話,人活不易要珍惜,沒什麼大不了的!等你好了記得回咱們茶園來看看啊!”
我深深地點頭,之後跟眾人一一告別,在文宣的攙扶下上了父親的車子。父親陪我坐在後座上,我靠著他的身體躺下,車子緩緩開動,我離開了這些救了我性命的人們,心裡卻充滿著絲絲眷戀,不禁又溼了眼眶。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我們的車子在一片寂靜的開闊地停下,那裡早有一架藍白相間的直升飛機在靜靜等候。
後來我得知那是蘇家的直升機,為了尋找我,不但文家的人做出了最大的努力,還有畢家、蘇家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他們不但在各大媒體釋出尋人啟事,還派出了一些專門人員調查搜救。後來還是到縣城賣茶葉的阿峰和阿金看到了那些尋人啟事,這才跟他們取得了聯絡,最終找到了我。
直升機內部很寬敞,飛機上早有一名醫生在等候。我在眾人的攙扶下上了飛機,在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擔架上躺好,其餘眾人也都上了飛機。蘇琪鈺交代司機將車子開回,之後命令飛行員起飛。於是我終於離開了腳下這塊令我終生難忘的土地,再一次向著北方家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