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靈臺議事,每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有書吏登入如下,支援開支表決的,六部各衙署,攏共四十三人。”
徐階蹙眉道:“還請閣老明示”
嚴嵩這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們全都走。”
霎時間,值廬內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階不敢置信的看向嚴嵩。
這些人都是嚴嵩真正的門生故舊,就是靠著這些人,嚴嵩才坐穩了內閣首輔的位置,嚴黨才得以權傾朝野。
嚴嵩這麼一走,可就等於是帶著嚴黨原地投降了。
“閣老……諸公都是朝中棟樑,您帶著他們這麼一走,豈不是棄朝堂、君父、百姓於不顧?”
“子升且聽我說完,同樣是走,但關鍵是,我們要怎麼走。”
徐階愕然,而後低頭道:“請閣老明示。”
“讓國子監、翰林院,聯名參我們,伱能找多少人,便找多少人,你們為民請命,替百姓把這口氣出了,不只是為了我們,也是為了將來的你們。”
“千斤的擔子,我挑不起來,子升你也挑不起來,這一千斤的擔子足以壓死你我這把老骨頭,但國子監跟翰林院的兩千四百七十八人一併使勁兒,每個人可就只擔了不到七兩重,你明白嗎?”
嚴嵩確實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麻煩。
但嚴嵩有辦法將這個麻煩扔給別人。
出了大亂子,嚴嵩的這顆頭,平不了天下眾怒。
但如果將這份眾怒分成兩千四百七十八份,那就用不著殺頭了。
不僅如此。
如果嚴黨是以這種方式退場,那就等於是今日之清流,明日之徐黨,就是國子監跟翰林院兩千四百七十八人一起抬上去的。
仍舊可以用這種方法脫身。
徐階聞言,身子不由得陡然一震。
“嚴閣老!”
徐階喊了一聲,而後便自顧自的站起身來,走到嚴嵩面前,一撩衣襬,徑自跪倒在地下拜道:“閣老此舉,不亞於昔日商文毅公,不,遠甚於商文毅於社稷之功!”
徐階語氣一頓,而後開口。
“此真老成謀國之策,嚴公,當諡文正啊!”
嚴嵩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笑意,朝著徐階擺擺手道:“文正不敢當,朝事賴子升矣。”
跟徐階交代完了這些。
嚴嵩心中的那塊巨石這才稍稍放下了些許,安心的拖著被打的半死的嚴世蕃離開了值廬。
——
次日承天門外。
憤怒的百姓拿著手中的銀兩站在金水河外厲聲怒斥嚴嵩欲敲登聞鼓請天子評理。
“嚴老賊!你當真還有半點廉恥嗎?百姓這麼點積蓄……”
不待那些請命的百姓走過金水河畔去敲登聞鼓。
便見一個身穿官服模樣的官吏已然站在宮門外高聲對罵了起來。
“今日你們就是將我杖死在這承天門下,我王世貞也要上這道疏!”
“好!~”
霎時間,宮外叫好聲響成一片。
城中唱報館、科道言官也已然紛紛行動起來。
不論是否是清流,不論是否是徐階門生。
所有人都敏銳的嗅到了一個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