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丁入畝就好似是鎖在天下縉紳頭頂的一個金箍。
這裡面藏著縉紳真正恐懼的東西。
讓佃戶擺脫他們束縛的東西。
那些在朝中有些人脈,能瞭解到錫山情況的,最是恐懼。
即便是那些中小地主,也敏銳的察覺到了夏收之時,糧價存在的必然波動。
這是一場嘉靖做莊與天下縉紳進行的一場豪賭。
寧玦、朱載壡、張居正、高拱、新法,都是嘉靖逼縉紳上桌下注的棋子。
不出嘉靖所料,京師、北畿的幾處糧倉,幾乎往外放多少糧,便會被人收走多少糧。
朝野上下,只有嚴家、徐家沒有跟著攪合。
內閣值廬。
看著淡定自若的嚴嵩,徐階終於坐不住了。
“嚴閣老,你我共輔朝政,理應同進攻退,您為何……”
嚴嵩有些疑惑的抬起頭看著徐階問道:“子升,老夫何時撇下你自己逃了啊?”
徐階壓低了嗓音低聲道:“嚴閣老,城外的糧價,你看著難道不嚇人嗎?我可是已然有好幾宿都沒睡著覺了。”
“嗐,伱早說啊,我這有個安神湯的方子,你回去照方抓藥,我保你徐子升一覺到天明。”
說著,嚴嵩便朝著兜裡去摸藥方了。
一邊摸嘴上還在唸叨著:“這人上了年紀,就得多用湯藥調理著。”
看著嚴嵩裝傻的模樣,徐階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嚴閣老!我不是睡不著覺!我是怕哪天你我一睡不起啊!”
嚴嵩在兜裡翻找著藥方的手旋即便停了下來,而後嘆了口氣道:“我這個年紀的人,早就看開了,一睡不起,無災無痛的去了,那便是福氣,子升歲數也大了,這些事早晚也得看開,不然早晚把自己嚇死。”
徐階被嚴嵩繞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你嚴嵩今年七十一了。
老子可才五十!
“您老就給我交個實底,外面這些事,君父究竟知曉不知曉?”
嚴嵩似乎是很樂意看到徐階這幅模樣,只是笑盈盈的答道:“咱們作為臣下的,焉能擅自揣測上意?”
值廬內沉默了許久之後,徐階這才看著嚴嵩說道:“嚴閣老,恩榮宴後,有小臣商議著要伏闕一次,不少同僚皆欲同去,您……?”
這是徐階最後一個辦法。
用嚴嵩對這件事的態度揣測一下嚴嵩究竟探到了什麼口風。
只見徐階卻見嚴嵩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道:“老夫身為外廷首揆,自當為外廷表率,都這把年紀了,能跟後生們一併熱血一次,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嚴嵩就好似老年旅遊團一般,一臉都是去看熱鬧的樣子,就好似不在這朝堂之中一般。
徐階聞言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會你想起來你是外廷首揆了?
天子殺夏言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著呢?!
隨著天下糧價的走向愈發詭異,都是糧商出身的鄒望三人也是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