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考察團的車子爬到最高峰的時候,透過車窗,已根本看不見山下和周圍環境的樹木形狀,這些地方到處都已經被一圈一圈升騰在空際的白色水霧包圍起來。雖然是下午二點多時間,陽光卻不見了,滿車子的人就只有一種感覺:霧霾重重,陰氣十足。
駕駛員先將車子停靠在一處稍為空曠的路面上,另一位駕駛員就拿一隻大號扳手下車去檢查胎壓。他繞著車子慢慢轉著圈子,將扳手這裡敲敲哪裡打打,擊打輪胎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咚咚咚”的響聲迴盪在山谷裡。坐在駕駛室的另-位駕駛員正在除錯製動的效果。許多人乘機下車去活動一下身體開小差去了。楊潔雯作為女性,不便太張揚,只好坐在車上等車子開拔。
檢查完輪胎,除錯了制動,一切完好,車子才重新起步下坡。
周棠榮見楊潔雯有點精神不佳,就對她說:“楊總,這次旅行讓你受苦了,回去一定會瘦了不少,可別讓老王都認不出來了。”
說完,他笑,楊潔雯也尷尬地笑了笑說:“那最好呀,我還可以少買減肥藥吃,挺獲得來的。”
周棠榮歉意地說:“楊總,這次你出行,我有很大的責任,我本應勸阻你別成行才對。我也沒想到你立場會如此堅決,不管不顧往這裡衝,而她們卻都逃避了,你的堅持又令我信心倍增起來。楊總啊,這個地方的環境可要比你想像的要惡劣的多吧!”
楊潔雯承認她從一開始就受到了周棠榮他們的蠱惑,她的心裡頭襲來絲絲的悔意。可現在心態早調整好了,周棠榮他們的後半生衣食無憂,完全可以安享晚年了。卻為何非要組織起這樣的一個組織機構,難道是他們“閒來無事”鬧著玩?還是尋求刺激找點樂?不,光只這樣去理解他們,就顯得自己在認知上的欠缺和狹窄無知,他們是有著堅定的目標和崇高理想的人,他們的驅動力就是來自哪些貧困地區的窮苦的孩子們。
車子在明顯地一點點地在加速度,司機熟練地掌握著方向盤,車身的兩旁盡是呼嘯而過的樹木枝條。松針松枝拍打在車窗玻璃上,彷彿是有人用皮鞭擊打在什麼物體上發出的巨大的聲音。
車速越來越快,駕駛員踩剎車的頻率也在增多,大夥都不知道車子下坡路已走了多少公里,透過車窗,外面依然煙霧繚繞,人彷彿還飄逸在半空之中。
車子估計已走在一段光滑的泥巴路面上,車子上的人己明顯感到車輪在打滑,好在駕駛員經驗豐富,這個時候,他只負責把握好方向盤,不去觸碰剎車板,當地的一個工作人員站在駕駛員旁邊,一隻手死死捏住身邊的鐵柱子,也許他是在告訴駕駛員這個泥巴路的距離是多少呢。
突然,整個車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右側後輪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不好,交通局的吳良金說,車胎出問題了,看來此次情況十分危險,如果輪胎問題出在駕駛員這一側,大不了駕駛員還能賭上一把,慢慢踩制動板點剎,待車速下降到低位時靠山就是。可問題是這響宣告顯來自右側,臨懸涯的這一面,只要駕駛員稍稍措施不當,就會車毀人亡,釀成大禍。
周棠榮也開始急了,急忙問是什麼情況?吳良金安慰他說:“你別慌張,據我的經驗判斷,應該是車胎裡嵌進了石塊,這種情況比洩漏氣體還嚴重,假如不能在短時間內將車子停下來,取下石塊,石頭就會擠爆車胎,後果不堪設想。”
駕駛員確實是個好手。只見他一面不停地開始點著剎車制動,一面安慰大家說,大家不要驚慌,這只是個小問題,平時我們經常會遇到的,不過馬上就會解決掉的。
車子仍然在快速下滑,車上的人個個憋氣斂息,楊潔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樣的旅途怎不折磨人的心志。楊潔雯想,只求上蒼放過我們吧,就算不為我們自己,專為這山區裡面的那些孩子們也該如此吧!
車子馬上就要經過一個大轉彎了。此時的駕駛員開始孤注一擲,只見他手腳並舉,一隻腳猛踩剎車,另一隻手使勁拉起手剎杆,車子緊隨著一陣劇烈抖動後,竟生生停止了下來了。
駕駛員一面急令同事下去察看,他自己坐在駕駛室裡一動不敢動,他的一隻腳死死地踩在剎車板上。我們隨車的人前半部分都已紛紛跳下車去了,駕駛員將後面的車門也一起開啟,微笑著勸大家說:“你們先下去活動一下筋骨吧,車子的小問題馬上就能解決掉。讓寂寞和無聊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車子差不多就懸停在離懸崖半米遠的地方,駕駛員和整個車頭都懸掛在半空之中,遠遠看上去,真的心會瑟瑟發抖。好在大轉彎地方是個陡坡,駕駛員就是利用這有限的空間距離賭上一把,還真的被他賭贏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車子在路上足足走了三個半小時後才來到一個叫金馬寨的地方。這裡的寨子也就是鄉鎮的意思。大家都很驚訝,這個寨子座落在一個稍為平坦一點的山谷的西北面,南面是一條開闊的河道,河面上橫跨著一座水泥鋼混結構的拱形大橋。大橋有些陳舊和骯髒,石欄杆有幾塊石板攔腰折斷,不知所蹤。
這裡有一處衛生院和鄉政府緊靠在一起,街道比較狹窄,但仍可通行交會的車輛。街上行走的人大都個子不高,很規律的青色外衣和一些服飾,男的纏著黑色的頭巾,間或露出銀色的金絲,女的大都將頭髮盤整在頭頂中心位置,打上結,穿上一把塑膠或者木梳子,很少有頭髮混亂不整的。
這些女人大都穿著黑色的布鞋或者赤著腳,衣服和裙子不知道是不是分開一時無法辯認,但看上去的裙子很美,有多層的顏色依次疊加,不知道為什麼腿肚上纏繞著黑布?
當地教委的人直接讓駕駛員將車子開進鄉辦公所在地院子裡去。鄉政府已接到上級電話,因此,我們並沒有費多少勁就被他們接收了下來。
這裡據說竟然只有一個招待所,而且還只有不到二十個床位,這令大家開始失望起來。雖然口裡不說,但不悅之色都已寫在臉上。
這件事令周棠榮也始料不及: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這裡會是這麼個情況。大家準備合計一下,儘量將人員安排住進招待所,剩下了的,就到車上去擠一個晚上。
周棠榮知道這些被鼓動前來的企業家,有人已開始流露出來了不滿:自己是來做善事的,但也沒有說自己先過來非要冒這樣那樣的險後還要折騰自己的身體無法好好休息。
當地鄉政府也很尷尬,就提議大家先去填飽肚子,他們再繼續想想別的辦法。
楊潔雯對當地人的飲食習慣很感冒,中午就只硬嚥下幾口米飯,菜都是一點也不敢去觸碰。因為那股嗆死人的辣椒味已令她五臟六腑都起來“鬧革命”了。
楊潔雯對周棠榮說:周主任,你問他們一下,我不能碰辣椒,清湯寡水就可以了,別的真的沒胃口下嚥。
周棠榮主任於是就統計團隊中不吃辣椒的人數,佔比竟達百分之八十五,可見今天大家都是一直餓著肚子過來的。只有駕駛員和周棠榮等幾個人會吃辣,這樣在給我們一車子人做飯時讓廚房裡都不必放辣椒,當地幾位領導在就餐時自己調配辣椒醬。
但他們還是對這些菜品指指點點,個個失望之極。主要的一點,還是忍不住這“辣”字作怪。鄉政府的人把兩個廚子叫來訓話,並讓兩個人向他們一併道歉。雖然兩人照做了,但心裡老大一個不情願。據後來的周棠榮在他的一本《西行記》中的描述,那兩個人埋怨說,這南方人也太嬌氣做作了點,他們好心留下來做菜耽誤時間倒也罷了,還受到領導的當面批評,更讓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道歉,臉都丟盡了。
楊潔雯這才明白,他們當時冤枉了這兩個大廚,但確實這菜還是辣到大家的骨子裡去了,這個楊潔雯本人深有體會,至今都不會亂說的。
解決了吃飯問題,又遇上住宿問題了。這裡就只有一個招待所,而且這個招待所所有的房間和起來也就只有二十幾個房間,那麼,今晚上至少還有一半人無法找到住宿的床鋪。
不過辦法還是有的,鄉政府的人聯絡上了一個辦過“酒廠”的當地人,在楊潔雯他們吃飯這個空檔很快就整理出來三個辦公室,當地人不缺木頭,也就不缺木床,就在大家吃好飯的空檔,有人喜滋滋地跑過來報喜:床鋪的事都已搞定了。
但對方根本意想不到,這些成員竟沒有一個人是在這三間辦公室裡熬到天亮的。開始據說是由於老鼠的拜訪騷擾,而後是蟑螂和牆壁上打架的壁虎,更誇張的是有人在床單上摸到了壁虎的斷尾。也有人反映這裡離一座山太近,夜哭鷹的騷擾是主要的原因。一人起逃,兩個人響應,緊接著一屋子的人都跑到車上去了,接著第二個房間、第三個房間都仿效連鎖反應了起來。
第二天,他們一行人上午要接受這裡鄉中心學校最隆重的歡迎儀式活動。據周棠榮本人講,這次由雙方民政局和教育局牽頭,由他們的崇愛社團組織機構與該中心校簽訂結對子援貧助困儀式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