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被這僧道兩個人合抬出去扔在了山坳裡。
眾村民八月節隨著鎮長鄉紳來上香時才知曉觀內走失了神像。
問和尚,和尚裝聾,問道士,道士做啞,再問,道士急了就罵,跳起來就要打,村長鄉紳一眾被劫下八月節的供奉後,又被哄了出來,眾人也無法去和道士和尚對罵,又趕上節下,只得嚥下一肚子烏煙瘴氣回去了。
那道士和尚在院裡倒把那果子點心和供神的雞鴨豬頭大吃大嚼,把香點了艾葉驅蚊,剩下的捆巴捆巴隨意丟在一邊等著以後點柴火做飯,
村民們敗興而歸節也不曾過好,僧道二人倒滿嘴流油的對著月亮喝空了幾壇素酒,過了個好八月節。
後來那一僧一道做的更是愈來愈不像話,終日在觀裡吃了睡,睡醒了等人來送果菜,眾村民都知這僧道從不上供,自家們牙縫裡省下添供的香油全被這僧道拿去炒了菜炸了丸子,現下觀裡又沒了神像,還供誰?
村民們本就嫌和尚道士性情左怪不願與其相與同事,後來見失了神像,便有多半人不再去上供,好樂得省下幾兩油打牙祭呢!何不比白填陷了那悶和尚歪道士的曲肚腸強?
卻說這僧道行事超凡脫俗,十分另類,不似本分道士和尚安分守己,也不似那通庶物結交鄉紳的廟觀的一套行事,先還是隻把人送來添的香油都炒了菜,果子點心也不上供只留下自吃,後來鎮裡有人要請去做法事也不去,若十分來請就把人罵出去,外帶扔幾塊石頭以表決心,更別說鄉紳村人想在這觀裡議事做保,那純屬休想!
及至倆人把神像大搖大擺地抬出去扔了,又打罵跑了八月節來上供的鎮長鄉民後,觀裡便漸漸人至稀少,縱有村戶發了白事著急來請,和尚道士不是不搭理就是沒好話,說急了又是要罵要打,村民沒請著神還白葬送一頓打罵,一來二去,觀裡幾乎無人涉足了。
那鄉紳樂意供假神塑,卻不情願供這真僧道。村長一帶頭斷了觀裡的銀米香油,那觀就由供神的地方直接變成了供鬼兒的地方,————成了住著兩個活鬼兒的無人問津的破房殘垣。
木來這觀就獨處在鎮外的山腳下,眾人忌怕這山,輕易不行至此,後來又有意把那一僧一道當個臭狗屎遠遠蹲著,自然更把此處當禁地躲著走,那一曾梅開二度的玄一觀一時又恢復了寂寥落寞,雖裡面住著倆活人,卻比以前無人住時更加孤清。
漸漸那一僧一道被人忘卻,雖還活在那不遠的破觀裡,卻只是人們偶爾閒來的談資,是活生生的活著,卻被村民當做傳說中的典型。
村民們各有生活,苦心巴力刨食兒都不夠,哪有閒心去管那僧道的死活。
但村裡卻自有好事的閒人知道一二,也不知從哪裡聽來那僧道的事,當成一宗冷笑話兒,像戲本子裡的故事一樣東傳西傳,鎮上的村民就“人在家中坐,戲從風中來。”不出門,不去觀裡,不見那僧道,也能知曉觀中事之一二分。
什麼觀裡的和尚道土罵起來了,又滾了大跤,什麼老僧獨自一人曾去迷龍嶺採過藥,什麼那時常不見人影的道士於去歲冬天徹底不見了。。。云云。
“那老僧敢去山裡?”
“嗯!那怎麼的?!”
“沒死?!”
“沒死,活的好好的,我家小兒放牛時還見他兜了一袍子鮮豔的菌子下山來。”
“那菌子不毒死他?”
“不知道,反正前一陣兒我還看見他偷著抽老劉太太家的柴火垛呢!”
“那老和尚天天坐在那裡念那經不經文不文的,從不與人說話往來,怎麼還偷柴火?我不信,那歪道士幹這八宗事兒還差不多!”
“哎?不信什麼?他不信你我信,抽柴禾算什麼?我還見過他烤雞呢,也不知哪來的,肥的流油,那個香,哎呦,嘖嘖!。。。”
“哎!你們仨別光說吃的,我都餓了!”
“我也餓了!早上吃的粥沒哄好肚皮。。。哎。。。你們還不知道吧!那道士年前蹚著大雪跑了,興許死在哪裡也沒人知道。”
“。。。。。。”
人群裡嘰喳完就一陣此起彼伏的聲音。
鬨笑的多,嗐嘆的少。
諸如此類的對話,是農閒時節人們背倚著麥根垛曬太陽時少不了的嚼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