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徹底黑了,梁鍾典站在後方的戰車上,作為弓手,藉著火把的微光,不斷收割著敵人的性命。
他視力不錯,所以還能抽空幫徐起等人壓制對面的群盜,再遠,就看不清具體情形,黑壓壓一片盡是敵人,他只需要朝人堆裡射就行。
幾乎每一箭,都能引發一聲慘叫。
抽箭,搭弦,開弓,撒放,白天趕路,夜裡遇敵,自己只在亭舍休息了一會,所有人連飯都沒吃上,就匆忙迎戰了。
現如今手臂卻像大象的鼻子似的向下彎曲,在慢慢變得沉重。
但是,箭不能停!
戎車上的亭長則抱著長戟,臉色微微發白。
戎車前進得並不快,但卻沒有了最初時的平穩,如今正在不斷顛簸,這是車輪碾到了賊寇們的屍體。
那駭人的骨頭破碎聲,血肉簇簇聲,在亭長耳廓裡被放大了無數倍。
間或有受傷未死,又來不及被步卒補刀的盜寇伸手攀在車上,嚇了亭長一跳,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梁鍾典。
然而梁鍾典卻理也不理,只是目視遠方,不停撒放箭矢。
於是亭長只好眯著眼,舉起長戟,朝那想攀附在車上的受傷的盜寇狠狠來了一下!
那人慘叫一聲後放了手,而鮮血也濺到了亭長的臉上。他臉頰上映出一片血紅,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妖異。
車後,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屍體,足足有幾十具。
而那些在黑夜裡一汪一汪。閃爍著反光的,不知道是水坑,還是血泊。
而到目前為止,眾人才在山上前進了一半有餘。接下來,還有更多的群盜在等著他們。
然而就在此時,前方卻出現了轉變!
猛將徐起像是瘋了一般,不斷向前突進。
他的確和梁鍾典希望的一樣,成了一把捅向敵人,突進敵軍的長槍,又像是一團炙熱的火焰,扭動跳躍著拼命燃燒。
刀刃殘了,他就搶過一把插在屍體上的長矛。
強頂著斬入肩膀的短刀,將矛捅進持劍盜寇的腹部,怒吼著朝前方猛衝,一口氣刺穿兩人。
隨後,他再忍痛拔出刀來,伸出舌頭舔了一口自己的鮮血,狂笑著繼續死命向前。
此時的徐起殺起了性,披頭散髮,眼睛血紅。
他在群盜眼中,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善戰的猛將了。
“亡命徒!敢死之士”群盜們如此稱呼他。
阻擋的群盜們,也沒想到這個五百主居然如此驍勇,無人敢掠其鋒芒。
他們心驚之下,竟然連續後退。又在山道和樹林裡四下散開,不敢再強行阻攔。
如此一來,卻正中梁鍾典下懷。
看來,這些盜寇的最初目標的確是往平隸郡走,只是剛好和自己撞上了。雙方都有些驚疑。
據梁鍾典一觀察,盜寇大多青壯漢,有人穿著破爛皮衣,被髮;
也有普通的野人,椎髻,著短打。
他們手中的兵器比較複雜,大多數是開刃的戈矛,也有手持短劍。
從一開始,梁鍾典便覺得,事有蹊蹺。且不說一股數人的群盜橫行白城周邊,從耒陽郡出發,去打平隸郡,遠攻近交?梁鍾典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的意圖。
平隸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般的尋常盜寇山賊,手裡無非拿著些樹枝石塊充數,戈矛之類的長兵價格不菲,還是朝堂嚴禁售賣的東西,一般藏於官府或武庫之中怎麼會到了他們手裡?
這說明,這些烏合之眾,卻要麼是運氣好地搶了一個武庫,要麼就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臨時武裝過。
這樣的猜測,讓梁鍾典有些凜然:這些群盜身後,還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控,指使他們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去攻打城池!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盜寇沒有幾隻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