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沈信擺了擺手:“你何嘗見過你妹妹喜歡那樣的錦緞。”
即便沈信不知曉女人家的俗物,卻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不喜歡那些高雅的料子,偏偏喜歡穿金戴銀,越是俗氣越好,雖然和無奈,卻也只能由得沈妙高興。天絲錦雖美,可不見得沈妙會欣賞。
沈丘一聽,覺得自己父親說的有理,便耷拉著腦袋蹲了下來,小聲道:“這次回來的匆忙,卻沒有給妹妹帶什麼禮,想想也覺得愧疚。”
其實沈丘和沈妙在從前,感情也是很好的,兄妹倆相互扶持,過的也算美滿。可後來沈丘每年跟著沈信去打仗,和沈妙也是一年見一次面,後來沈妙的脾性一年比一年差,兄妹幾乎到了沒話說的地步。無論沈丘怎麼親近這個妹妹,沈妙都待他不冷不熱。
沈丘不知道原因,沈妙卻知道。其實是沈玥和沈清二人,還有桂嬤嬤,旁敲側擊的提醒著沈信夫婦只帶著沈丘在身邊,分明就是重男輕女,兒子能傳宗接代所以看得重,女兒便不那麼重視了。沈妙年紀小,被人說幾句就容易影響,再看這個兄長,自然覺得他搶走了父母的全部關愛,可惡的很,所以不願意與之親近。
“罷了。”沈信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叫那些兄弟們起來,繼續趕路,一個時辰後,務必回到定京城中!”
時間流逝,沈府壽辰宴,已經快要開場。諸位夫人小姐都已經就坐,竟有足足十來桌,沈老夫人的名頭也是足夠大了,這排場,定京稍微有點品級的官家夫人們都來了。當然,眾人來這席上,自然看的不是沈老夫人的面子,而是沈家沈信的名頭。即便如此,這壽辰宴還是熱熱鬧鬧,如同往年一樣。
沈玥穿著百褶如意月裙,月白的顏色將她襯得溫柔文靜的不得了,本就生的清秀可人,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自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盤算。如今沈清和沈妙都有人家了,在場的夫人們瞧著沈玥也是各懷心思,自然是打算著若是能將這沈府三房的二小姐娶到府中,又能得益幾何。
男眷們送過壽禮後,都在另一邊,由沈貴和沈萬兩兄弟作陪。沈貴和沈萬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籠絡人心的機會,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蘇老爺端著酒杯,心中卻是有些頭疼。他家和臨安侯府關係好,沈家和謝家又向來不對付,偏偏沈家給他發了帖子。蘇老爺是個老好人,人家既然來了帖子,倒也不能就此拒絕,便只得硬著頭皮參加。心中卻是有些羨慕自己那“臥病在床”的大兒子,至少不用瞧著這一群心懷鬼胎的老油子們推杯換盞,各自試探。
“爹。”蘇明朗眨了眨眼,今日他也被自家孃親盛裝打扮了一番,即便如此,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穿的十分周正的糰子罷了。他扯著蘇老爺的袖子:“我想出去轉轉。”
“別到處亂跑。”蘇老爺警告道。雖然大兒子沒有參加,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小兒子卻吵著鬧著要參加,蘇老爺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蘇明朗鬧得厲害,蘇夫人答應了,蘇老爺便只好帶著這個小拖油瓶。
蘇明朗委委屈屈的放下手,他聽說這是沈老夫人的壽宴,就是沈妙的祖母壽宴。想著這麼久的日子都沒在廣文堂瞧見沈妙,他也十分關心。本來想趁著這個機會來見一見沈妙,誰知道沈妙今日壓根兒就沒露過面。聽人說沈妙生了疹子不能隨意見人,蘇明朗卻還是心癢癢的,想見見沈妙。他的朋友極少,別人都嫌棄他笨呼呼的,只有沈妙待他溫柔,在他心中,沈妙早已是他唯一的朋友。
外頭女眷席上,江夫人笑著起鬨道:“說起來,黃夫人和衛夫人,你們是不是也該特意敬老夫人一杯酒啊,畢竟……”
畢竟,日後就是兒女親家了。
這話沒有說出來,可是席筵上的夫人們都心知肚明。黃夫人是個妝容精緻的貴夫人,聞言只是笑了一笑,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大約也是心知肚明,這一樁親事不過是各取所需,算不得什麼好姻緣罷了。沈家若是真的心疼女兒,如表面上那般正氣凜然,根本不會答應這樁親事。所謂的光風霽月,也不過是表面裝腔作勢。因此,目光就有些嘲諷。
倒是衛夫人顯得有些不自在。沈家的確是門第不錯,攀上沈家也算攀上高枝,可從前的沈妙太過蠢笨,實在不堪當得當家主母。後來自從校驗場上過後,四處打聽到這沈妙如今像是開了竅,性情沉穩了許多。這才為自家兒子上門提親。
可誰知道今日沒瞧見沈妙,聽聞沈妙出疹子了。衛夫人便有些擔憂,若是得了惡疾,豈不是糟蹋了兒子一生,想著這些,面上便又露出些不情願的表情。
這些神情落在陳若秋眼中,陳若秋心中冷笑了幾聲。她又不是傻子,哪裡看不出來任婉雲打的是姐妹易嫁的主意。沈老夫人和任婉雲瞞著別人,可瞞不了她陳若秋。不過這些於她來說甚至是件好事,任婉雲關心則亂,卻不知沈信回來後會如何大發雷霆。介時大房二房相爭,各自傷了元氣,她的玥兒到可以脫穎而出了。
任婉雲笑著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該先敬兩位夫人一杯。”
眾人的鬨笑聲更大了,馮安寧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悅。
另一頭的祠堂裡,支開了所有丫頭,沈妙跪在祠堂面前的牌位前,瞧著手中的沙漏,沙子已經快漏光了,同她安排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她將手中的三根香插在香龕裡,輕輕拜了一拜。
卻就在這時,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上輩子在秦國的幾年,讓她養成了無論在何時都極為警惕的習慣,沈妙一下子站起身,道:“誰?”
“小丫頭感覺倒敏銳。”熟悉的聲音響起,沈妙轉過頭,便瞧見那紫衣少年倚著視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見她目光轉過來,便縱身一躍,跳進了祠堂中。
饒是沈妙再如何坦然,也忍不住有些愕然。謝景行竟然青天白日的就在別人府上亂晃,他自然不可能是被請過來的,沈家和謝家關係如履薄冰,除非沈貴和沈萬瘋了。
如今祠堂外頭的院子裡都有護衛把手,他是怎麼進來的,沈妙一不小心,便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沈府的護衛實在不堪大用。”謝景行道:“我走過來的。”
沈妙皺了皺眉:“你來做什麼?”
謝景行卻是一笑,並未搭理她,在屋裡卻像是翻找什麼東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找完了。但是,結果顯然不盡人意,他並未找到什麼。
沈妙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也疑竇漸生,謝景行這模樣,倒像是來沈府找什麼東西。不過將軍府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做樑上君子,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親自搜尋,這其中,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