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結緣九遊
陽光照耀在高大的麵包樹上,一顆露珠折射著五彩的光芒,從樹頂跌宕滑行下來,巡遊在碩大肥美的葉片間——那是樹神張開的巴掌——並以優美的弧線彈跳著,裹滿空氣的花香,飛落在清晨的懷抱。
“媽,我還要!”
“來嘍,漢森,我的小獵人!咱們的美味永遠吃不完。”隨著一連串清脆的應答,從屋外快步走來一位婦人:潔白的卷衣罩著勻稱的身材,火紅的流蘇披肩從身後圍過來,整肅地系在胸前。她手裡端著一盆剛剛烤熟的兔肉和麵包果,一進門,彷彿滿世界的陽光全都湧了進來。
這就是霍夫曼的妻子伊娜。伊娜是北方邊地黑頭部落族長的女兒。她對霍夫曼的愛超越一切。
十多年前,邊地黑頭部落怪事頻出:先是有族民經常離奇失蹤,接著臭氣在部落內飄蕩不散,然後經常有族民發現一些被野獸吃得面目全非的肢體。黑頭部落族長判斷是巴塔野蠻人入侵,一面組織駐防勇士和部落族人加強巡防,一面派人向大長老科魯迪報告。與此同時,鄰近的山北部落、丘溪部落也相繼報告了類似的怪事。
科魯迪派霍夫曼帶著他的黑木刺率領平圃鎮三百勇士火速趕到。他與三大部落族長協商,先將老人、婦女、小孩悄悄送至平圃鎮避難。但是,伊娜執意不走。她跟隨從勇士團退役回鄉的叔叔練武十多年,這回她想一試身手。
正好霍夫曼要把退役武士重新編入勇士團,伊娜決定跟叔叔一起留下來捍衛部落。
霍夫曼制定了誘餌計劃——由自己做誘餌假扮部落民眾夜出,吸引巴塔野蠻人進攻。但在獵食者出現的那一刻,伊娜竟成了霍夫曼對戰野蠻人最得力的幫手。
埋伏在周邊的三百勇士團逐步收緊包圍圈,他們發現掠食者竟然只有五個野蠻人,並非獵食軍團。
為找到巴塔野蠻人主力,霍夫曼示意軍團故意放走一個獵食者,然後悄悄跟蹤,最終他們找到了有五百多人的巴塔人族群。這些巴塔人渾身長毛,頭大如鬥,身高最矮兩米,手臂長可過膝,茹毛飲血,未完全進化。
伊娜勸霍夫曼不要屠戮無辜生靈。霍夫曼聽從她的建議,只將暴力劫殺或武力抵抗者殲滅,其餘巴塔人大多嚇得四散逃命去了。
為確保北部邊地部落安全,霍夫曼遣回平圃鎮三百勇士,只留日常駐防勇士及部落內的退役武士和自己繼續鎮守。一個月內,他們又三次重挫巴塔人。巴塔人自此不知去向,北方邊地部落從此安定無事。
這次共同作戰的經歷,為伊娜與霍夫曼共同寫下了難忘而美好的記憶。幾年後,黑頭部落與周邊其他部落一樣,再次遭受獅群的侵襲。當那頭被視為仇人的獅子胸插黑木刺被帶到伊娜父親跟前,霍夫曼很快被認作“黑頭部落的頭人”,不久,霍夫曼就成了伊娜的丈夫。
“漢森,小淘氣兒!要多吃,要像爸爸一樣強壯!”
伊娜說的小淘氣漢森就是在鳳眼巨月第三次出現的那天晚上降生的男孩。但是他顯然比他的爸爸更加讓人稱奇:他三個月會說話,六個月會走路,兩歲起就追隨爸爸上山打獵;如今六歲了,幾乎能夠認遍青丘嶺上所有的動物和植物。
漢森被叫作小淘氣,一點都不假。
伊娜生來一頭烏黑的長髮。她喜歡在兩鬢各梳一條辮子向後盤起,然後用一條火紅的亞麻繩系在腦後,再插上一朵黃蕊白瓣五葉風車似的素馨花——那樣子大概也是霍夫曼最喜歡的形貌了吧。
可不知為什麼,自從漢森開始跟爸爸學習打獵後,伊娜就經常丟失紅頭繩。有一回,伊娜不經意間發現獵狗巴蒂的尾巴上繫著自己的紅頭繩。再三詢問才知,那是巴蒂抓捕獵物立功,漢森專門給它的獎勵。
不過,漢森的淘氣有時候還真有大用場。
作為“九獅頭人”,漢森的爸爸霍夫曼經常有人拜訪:有些人是請霍夫曼主持公道,有些人是為了向霍夫曼尋求幫助,有些人是為了重要的事情來徵求霍夫曼的意見。對於大家的訴求,霍夫曼總是盡力滿足,從來不居功自傲,更不會巧立名目向人收取任何好處。
作為“神器”,霍夫曼的黑木刺永遠凝結著人們的好奇。以至於好多人專程翻山越嶺跑半天路,就是為了看一眼黑木刺,然後再跑半天路返回家裡去津津樂道。
霍夫曼只在軍事戰鬥中才使用黑木刺;外出打獵,多帶弓矛,黑木刺平時總是撂在家裡。
有一天,從北方邊地部落來了一群人,圍著霍夫曼問東問西,熱鬧了大半天。日近中天,人群漸漸散去,霍夫曼回頭卻尋不見了黑木刺,心中狐疑不樂,便問家人是否看到。
漢森毫不遲疑:“我知道!”
霍夫曼:“在哪?找出來。”
漢森打了個呼哨,獵狗巴蒂“嗖”地衝了進來。
漢森讓巴蒂對著放黑木刺的地方聞了又聞道:“去,巴蒂,去找!”
巴蒂飛奔出去,沒過半個時辰,真把黑木刺叼回了家。
原來,漢森聽爸爸講獵狗巴蒂有辨味尋蹤的本領,就經常把尿撒在黑木刺上讓巴蒂聞,然後再把黑木刺藏起來,讓巴蒂找。結果,巴蒂每次都沒有讓他失望,無論黑木刺被藏得有多遠。
霍夫曼和伊娜要是知道這些,真不知道是該笑好還是該氣好。
黑木刺雖然找了回來,但風波卻並未就此終止。
一天,霍夫曼帶著巴蒂出外打獵,伊娜和幾位女伴到山後採摘野果。漢森獨自在家玩耍,忽然進來一人,左顧右盼,盯準了黑木刺便搶在手裡,恰好被漢森撞見。
“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你有事麼?”漢森問。
那人聽漢森這樣說,渾身緊繃的肌肉立刻鬆了下來,喜出望外:“叔叔帶你出去玩。好不好?”說完,在漢森頭上拍了一下,扛起來就跑下了山。
伊娜採摘野果回來,不見了漢森,心急如焚,到處呼尋,整個部落的人緊接著全跑出來四處搜尋。
有腳快的,早跑到青丘嶺上,告訴了霍夫曼。
霍夫曼聽得訊息,將身上的獵物一下墩在地上,一個呼哨喊回了獵犬巴蒂,奔到平圃鎮集結駐地三百勇士,披上獸皮鎧甲,執上弓箭和長矛,由巴蒂作嚮導,尋著漢森的氣味,徑直追出近百里。
看看周邊地形,霍夫曼意識到現在已經走出了天地山九大部落的領地。他做了個手勢,三百勇士立即組成三角陣型,警惕四周,搜尋前進。
天過午夜。清白的月光給全世界渡上了一層銀霜,遠近高高低低的灌木自由散漫地矗立著,一望無邊。在極遠的天際,墨色的大地與晴朗的夜空匯於一線,無數星火聚成銀河橫貫中天。空氣中傳來貓頭鷹斷斷續續的歌聲;蟋蟀急促的高音與野狼神秘的嗚號,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