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端起酒杯,喝了一杯,自嘲道:“見不到的時候總想見,見到了之後常常又覺得不如不見。不見還能抱有幻想,見了連想象的空間也沒了!”
琅玦託著下巴思索了一陣,一個勁的回憶當年往事,不管是美好的,還是不美好的,然後給永琪建議道:“你畫一幅畫送給她,怎麼樣?我記得你們剛成親時,有一次你要幫她畫像,因為我和宜慶的攪和,最後變成了一場鬧劇,畫也沒畫完。”
永琪記得那件事,其實他後來又補畫了懿澤的那幅,只是琅玦不知道。完成後,他曾將畫作拿到懿澤房中,懿澤沒有接納,他便將懿澤的畫像掛在藤琴書屋,常在忙碌中時不時的看一眼。
若還是畫懿澤的外形,難免與當年的畫像重複,也沒多大意思。永琪靈機一動,改畫了一隻飛在空中的五彩鳳凰。那是在勒得海,他親眼目睹,懿澤所化的鳳凰展翅飛回格姆山,於是便將那一幕畫了下來。
永琪埋在書桌上一整天,才畫完了他的鳳凰大作,然後來到懿澤在船上的暫居之所敲門,敲了半天,裡面一點應聲也沒有。
永琪疑心懿澤又不見了,慌忙推開了門,卻看到懿澤在床上睡覺,心裡稍微踏實了點。
懿澤聽到推門聲,睜開了眼睛。
永琪走到懿澤床邊,把笑容堆在臉上,說:“我為你畫了一幅畫,你要不要起來看看?”
“謝王爺。”懿澤應付了一句,又閉上了眼睛。
永琪展開了卷軸,推了推懿澤,語氣如懇求一般,問:“你就看一眼好嗎?我畫的是你,格姆女神。”
懿澤復又睜開了眼睛,看到畫上有一隻正在飛翔的五彩鳳凰,鳳凰的前方還有一座山,正是格姆山,山下有一個湖泊,正是勒得海,湖邊還有一座橋,正是走婚橋。雖然畫中的格姆山、勒得海、走婚橋與真實中的地理方位、相對大小並不匹配,但其秀美並不比真景遜色幾分,看得出畫的十分用心。
永琪的眼裡又充滿深情,笑道:“你總說你不是你,所以我畫了我以為的真正的你,你的真身,應該是我看到的那隻鳳凰吧?我畫的不如你長得好看,你不要笑話我。”
“不好意思,我困了。”說罷,懿澤又把眼睛閉上。
永琪望著懿澤的後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入夜,永琪睡不著,坐在船尾吹風,吹了一會兒,隱隱感到腿有些疼,下意識的揉了幾下。
“五哥!”琅玦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她又搭了木板,從皇后的船上過來了。她看到永琪正在捶腿,笑著問:“你是不是畫畫坐久了,腿都坐疼了?”
“我是因為坐船才會腿疼,跟畫畫有什麼關係?”永琪沒好氣的回答著,臉上寫滿了憂鬱。
琅玦坐到永琪身旁,戲謔似的笑問:“怎麼啦?畫沒送出去?她不收?還是給你撕掉了?”
“她要是能撕毀我的畫,那也比現在好的多。”
琅玦點頭嘆道:“也是,五嫂像個雕塑一樣的存在,對你所有的挽回不拒絕、不回應、不正視,更不會吵鬧生氣,真的太讓人寒心了。你很能堅持,我是快要被她的冷漠消磨的沒信心了!”
永琪默默的望著滔滔江水,他的心如同那些被船激起的浪花一樣,不停的翻騰著,沒有一刻的停歇。
琅玦忽然想起永琪方才的話,又問:“對了,為什麼你坐船會腿疼呢?”
“一到下雨天或者坐船就會疼,好像是怕寒怕溼,我也說不清楚,反正疼的也不重,我也懶得管。”永琪百無聊賴的看著周圍的夜景,看到乾隆龍舟的金頂龍亭上,四根龍柱上雕刻的龍鳳是那麼栩栩如生,龍帆上的圖案也是惟妙惟肖,畫的是金龍戲珠,逼真的好像金龍要從畫上跳下來一樣。當他的船靠近乾隆的龍舟時,他隱約聽到了船艙內的奏樂聲和歡笑聲,更加感到空虛寂寞。
琅玦不僅聽到了這些聲音,還看到了在龍舟上站崗守衛的福隆安。她腦海中又閃過皇后勸她的那些話,低聲問:“五哥,你希望我和福隆安在一起嗎?”
“當然希望!我希望你能擁有正常的幸福,這個幸福現在只可能來自福隆安!”永琪回答的很快,好像不需要思考一樣。
琅玦低下了頭。
永琪又說:“我要是替福隆安說話,就怕你不愛聽,其實他除了孝順的有點過頭以外,也沒什麼大的毛病。我心裡覺得,他是很在乎你的,只要你願意和好,他肯定沒問題。上次沒有救你,是因為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不過,現在他已經想通了,他很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琅玦輕輕的笑了一下,好似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問永琪:“可是,真心愛一個人,不應該是看待對方比自己更重嗎?就算自己要死,也仍然希望所愛之人能好好活著,不是嗎?”
永琪點了點頭,他覺得琅玦說的是對的。他忽然想到,胡云川不就是這樣嗎?他親眼看到,胡云川在中箭後,拼著生命的最後一口氣救了懿澤。那個場面,不止是懿澤,連他都充滿感動。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懿澤會認為胡云川比他更愛她,所以,他的錯誤才顯得更加不可饒恕。
可是,永琪是不能認可的,人生的很多行為,一半發自本心,一半受制於情境,但無論如何,他都絕不相信自己對懿澤的感情會輸給胡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