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乾隆也長嘆一聲,道:“永珹生前是履郡王,朕已經擬旨,追封他為親王,孟冬追封為履親王妃,喪儀就參照親王嫡妃之例。另外,再封綿惠為履郡王,朕正在為他物色一個賢淑的福晉,以慰孤獨之苦。”
懿澤知道,這些死後殊榮,其實沒什麼用,只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但若能給綿惠一些安慰,也總算有點意義,於是拜道:“奴婢替孟冬,謝皇上恩典。”
乾隆又道:“朕今天叫你來,主要是為了告訴你關於十五阿哥的事。朕說的十五阿哥是誰,你心裡有數,朕就不解釋了。先前,朕承諾過孟冬,若你平息蛟龍之事,就對你論功行賞,如今你已經做到,朕也該兌現了。朕預備昭告天下,冊立十五阿哥為皇太子,但昨晚他對朕說,別的他也都理解、接納,也會努力,只是關於名字,他無法接受‘永’這個字輩,說實在不敬。朕思慮,他所言有理,所以朕與他商定,改了名字,你過來看一下。”
說著,乾隆提筆在桌案上寫了兩個字。懿澤走到乾隆身側,看到紙上的兩個字是“顒琰”。懿澤笑道:“既然是皇上和阿哥共同的意思,奴婢自該從命,也多謝皇上體恤。”
乾隆點點頭,又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朕還有另外兩個要求,你必須做到。”
懿澤道:“皇上請吩咐。”
“第一件事,你要好好的照顧你家裡的綿億,教他該學的一切,讓他變得和所有正常人一樣。第二件事,等做完了該做的事,你必須死。朕知道,你是神仙,不會輕易死去,但大清未來的新君,不可以被神左右,朕也不允許他身邊有什麼奇奇怪怪的、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情發生。”乾隆詼諧的笑著,戲謔性的低聲補充了一句:“想必你們神仙的地盤,是不會輕易允許凡人涉足的。那麼同樣道理,朕的地盤,也不太喜歡有凡人以外的人佔著,你懂麼?”
懿澤忽然記起,她潛入如蛟夢境時,如蛟告誡過她的一句話:“天帝和魔君,還有人間的皇帝,都是假仁假義、自私自利的偽君子!他們都慣於過河拆橋!我若交出魔珠,我的死期就到了。你若殺了我,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事實真的被如蛟說中了,當魔珠離開了如蛟之後,如蛟果然死了。她除掉了如蛟,現在,乾隆命令她必須死。懿澤淡淡一笑,不過,自永琪死後,她對活著本不眷戀,死,也未嘗不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
乾隆似乎看透了懿澤的心思,笑道:“你放心,朕會好好的栽培顒琰,等到朕認為他羽翼豐滿時,就禪位於他,朕會退位做太上皇,扶持他把江山坐穩。這樣朕歸西的時候,大局已定,就算是瞭解內情的人,也不好作亂了。何況,宮中、朝中,總是處在新人不斷代替舊人的過程中,時間久了,一切都會真假難辨、虛實難猜。這個,也是孟冬之前給朕出的主意。如果朕手把手的帶著他,他還是不能把江山坐穩的話,那就是他的能力問題了。但朕料想,也不可能如此。”
聽乾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懿澤也只好答應了,道:“皇上的心意,奴婢都懂了。皇上賜死,是聖旨,奴婢豈能抗旨不遵?”
乾隆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肯定是要親眼看著新君即位才放心的,朕也得能看到你死才放心,那麼就……新君即位之日,便是你的死期,如何?”
懿澤跪下,規規矩矩的行了個大禮,道:“奴婢叩謝皇上隆恩。”
這時,乾隆忽然聽到門外有動靜,留意到有個人影貼在門外,忽然又聽見毛團從別處趕來,喊了一句:“貝勒爺這是怎麼了?”
乾隆向門外喊問:“誰在外面?進來!”
毛團忙帶人進來,乾隆見是永瑆。永瑆渾身多處纏著紗布,還拄著柺棍,一瘸一拐的,也無法下跪,就站著扶著柺棍,以躬身低頭的方式向乾隆見禮,道:“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乾隆先沒理會永瑆,卻問毛團:“朕叫你在廊簷外守著,你幹什麼去了?這麼大個人都輕輕鬆鬆的站在門口了,還要你何用?”
毛團驚慌的跪下,叩首道:“皇上明查,奴才一直是守著的。貝勒爺要求見皇上,奴才跟他說皇上這會兒不得空,他說他就在院裡等,奴才看貝勒爺這樣,哪能一直站著?就去旁邊屋裡搬了一把椅子,不想就這麼點功夫,回來就看到貝勒爺在門外了!”
乾隆冷笑一聲,朝毛團吼道:“滾出去!”
毛團嚇得一身冷汗,忙灰溜溜的繼續出去守著。
懿澤站在乾隆身邊,看著永瑆滿身的傷,心裡挺難受的。從霧靈山回來後,她也考慮過,出於道義,她應該去看望永瑆的,可是,她不敢去,她害怕和永瑆的交集更多,只會給兩人都帶來困擾。沒想到,他們卻在這裡碰了面。
乾隆瞪著永瑆,問:“你在門外聽見了多少?”
永瑆低著頭,幾乎不敢看乾隆,弱弱的答道:“兒臣什麼都沒聽見。”
“什麼都沒聽見?是在山上把耳朵給摔壞了嗎?”乾隆冷笑了一聲,忽然拍案怒吼:“混賬東西!你不知道朕最討厭人偷窺偷聽嗎?”
“兒臣知錯……”永瑆被乾隆的吼聲嚇住了,不假思索就跪,忘了身上的傷,柺杖也沒扶好,一下子摔了下去,趴在地上。
懿澤忍不住跑了過去,扶住永瑆,關心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永瑆搖了搖頭,慢慢的扶著地跪好,向乾隆磕頭認錯道:“皇阿瑪息怒,兒臣只是一時好奇,兒臣真的沒聽到什麼!”
其實,永瑆的確過來沒多久,養心殿也不是好偷聽的地方,只是在毛團去搬椅子時,他隱約覺得是懿澤在屋裡,才近前來聽了一句,不想正好聽到乾隆那句“新君即位之日,便是你的死期”,驚了一下,才碰到了門,發出了響聲。
乾隆也猜得到,永瑆是因為懿澤才會偷聽的,他看了看永瑆傷的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方,還嚇得打哆嗦,也沒再計較,道:“你來了也好,若不是你傷著,朕本來也要召見你。朕已經決定,為十五阿哥更名,即日起冊立為皇太子,封你為成親王,你意下如何?”
永瑆聽了,是有那麼點小失落,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答道:“皇阿瑪自有聖裁,兒臣……應當盡心盡力,輔佐十五弟。”
“你能這麼想最好!”乾隆神秘的笑著,道:“你今天既然親口說了,他日便不可有不臣之心,別讓朕還得提防著你!”
“兒臣不敢!”永瑆心裡悶悶的,想著乾隆對懿澤說的那句“新君即位之日,便是你的死期”,而懿澤卻謝恩,怎麼想都覺得裡面有文章,又想起許久沒見過永琰,更覺得這裡有玄機,便向乾隆道:“只是兒臣許久都沒有見過十五弟了,也不知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