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見佔不到他們的便宜,就在狼王的帶領下一隻一隻地向後退去。
蒲松林的《聊齋志異》裡面講得精彩,狼很狡黠,兩隻狼中“前狼假寐,蓋以誘敵”,而後一隻狼則從後面偷襲。
狼群的突然後撤,讓三個人放鬆了思想警惕。虧得嚴肅懂得狼的習性,也在學校裡讀過這篇文章,知道狼群很有可能採用聲東擊西的伎倆,就告訴他們要警惕,並且擺出四個人背對背的、成犄角之勢的防禦陣型。
果然,狼群的一部分突然席捲而來,進行佯攻,而過了一會,另一部分則從四個人來時的路上鬼鬼祟祟地摸了上來,形成兩面夾攻的態勢。
如果不是嚴肅及時調整了隊形,狼群很可能從背後咬住他們的脖頸,那時候就會嗚呼哀哉了。
狼王見它的伎倆不奏效,卻也沒有再次撤退的意思。攻守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白天狼的獸性和攻擊性就會降低,它們怕白天。但是,這時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
嚴肅仔細地用眼睛掃描著周圍的地形。藉著三人手裡即將熄滅的火把,嚴肅模糊地看到在幾丈地之外,就是兩個墳墓,墳墓前栽了一排粗壯的榕樹。嚴肅就讓幾個人保持背對背的陣型,向榕樹的方向移動。
幾個人分別爬上了幾棵榕樹,因為榕樹足夠粗壯,它們的枝丫足以經得起一個或幾個成年人的分量,所以,幾個人在樹上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
這時,任憑狼群怎麼使勁往樹上夠卻夠不著他們。
除了嚴肅,另外三個人因為疲乏過度,就這麼在樹上眯了一會。只有嚴肅才知道狼群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嚴肅在樹上一邊警惕地盯著狼群,腦子裡有一搭沒一搭地盤算著以前的事情和以後的事情。
就像《武林外傳》裡面的女掌櫃佟湘玉埋怨自己的身世一樣,嚴肅想:
“如果不是因為穿越,我也不會到這個地方;如果不是因為學法律,也不會一步一步走到典使的職位;如果不是因為我擔任了典使,也不會跟他們幾個人去買軍火;如果不是因為買軍火,也不會遭受如今這種災難,如此狼狽。”
苦難不是合金,由人來冶煉,成功不是魔術師手中帽子裡藏著的鴿子,說有就有。苦難不是成功的催化劑、助產士。
苦難只會折磨人的意志,蝕滅人的激情。
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的人,不妨把這世界所有的病痛患一遍,把世界所有的悲哀經歷一遍。
放下和擔當,孰者更易?孰者更難?
但是,不用贅言,男子漢應當承擔起自己的使命。
這一回,嚴肅和同行三人不再明晃晃地走官道,住驛館。他們選擇了自己出錢買票坐車。
幾人拖著疲憊的腳步,發現這個離上海還有不到一千公里的一個城市,居然有火車可以直達上海。這讓他們驚喜萬分。
這個城市面色蠟黃呈菜色的饑民還是每每可見。大概是已經從災區逃難到了這個城市的災民。如今他們有的坐在路旁乞討,有的則在碼頭上幫人搬貨。本地的市民,是那種鮮亮亮的臉色,很多人身著綢緞,也不像打工人那樣步履匆匆,而是養尊閒適的神態。
嚴肅不知道是原來轄管這個城市的官員確實是勵精圖治,讓治下富庶的百姓感念,還是因為後來的官員為了拍上一任的馬屁,在離碼頭不遠的一個琉璃瓦屋頂遮覆的小亭子,樹立著一個雕刻有不吝讚美之詞的“德政碑”。
部分碑文寫道:
“能事斯畢,與人更始。剛正廉明,執法不阿,救難民於水火,立千秋功績;
公正護法,正直無畏,敢於犯顏直諫,憂國憂民。
為政以德,明察秋毫;清廉正直,百姓之福。”
這個馬屁拍得是啪啪響。不知道當事之人看了之後,臉上會不會火辣辣地發燒。
這讓嚴肅聯想到史書記載,東漢著名將領虞翊帳下有一個名氣也不小的將軍貿鑫勃,出身名門望族,但是生活糜爛,不關心民眾疾苦。有一次,他在和二個小妾玩3人遊戲的床上,經不住又談起自己的戎馬生涯,自己俘獲了多少敵將,攻破了多少城寨。他問兩人道:“吾比之衛青、霍去病如何?”一個小妾問道:“將軍勇武。但是,妾聽說,將軍在民間口碑不佳,有人拿著你的像扎小人呢。”他悻悻地答道:“瞎說八道!我只聽聞百姓都立我的神像,以保一家平安!”
嚴肅覺得這個碑文,要麼是自戀狂立的,要麼是專擅溜鬚之輩立的。
但是,有一個道理卻是不錯的,不管是什麼人,即使是道德極為不堪的人,他們也是希望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上的人愛或愛戴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