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戴雪佔領的鄴城和平時幾乎也沒有什麼分別,軍隊們在城內四處張貼十條軍紀告示,不許搶百姓財物,不許收受賄賂等等之類,頗受百姓愛戴。
臘月從婆婆處離開後就帶了常嬤嬤到北郊去看望高掌櫃他們,一路上看到店鋪還如往常那般營業,路上人來人往的並無什麼影響,心裡暗暗為戴雪感到高興,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
她覺得戴雪最多今晚肯定會來見她的,那個人以前冒著危險都要來與自己私會,如今進駐了鄴城更方便了,豈有改了性子的道理。
常嬤嬤見臘月臉上掛著神色可疑的笑,還帶著些嬌羞的小女兒之態,不由的好奇問出聲,“少夫人,您這是想到什麼了,這麼高興的?都笑出聲了。”
臘月正要回答她,眼前一隊騎兵路過嗎,騎馬的速度不快,一邊走一邊有兩個人在宣讀著戴家軍進城十戒律安撫民心。
臘月從馬車裡撩著簾子看了一眼,有點眼熟。
再一回想,這人乃是當初鳳凰山山寨裡那個負責看守婆婆的護衛。有心上前打個招呼的,可看了看常嬤嬤,常嬤嬤從來都不知道戴雪是個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最多也就是知道那頂被她改成了幃帽的黑色斗笠而已。
想到嬤嬤素來有些愚善,未免多費口舌,臘月放下簾子等那隊人馬過去了,這才繼續趕路到了北郊的宅院。
他們擔心高掌櫃他們,高掌櫃他們也同樣擔驚受怕了一晚上,生怕少夫人那頭出了什麼事。儘管竇家坤手下的這支戴家軍進城後對百姓很好,還開了官府的糧倉救濟窮苦百姓,但是那也還是要親眼看到親人無事才心安。
因此當臘月出現在宅子裡的時候,小豆子薛航姐弟都激動的哭了。他們就住在北郊城門邊上,夜裡打仗的時候耳邊聽的喊殺震天的,彷彿就在門外邊,因此那種劫後餘生的體驗更深刻。
雖然才幾天沒見,他們相見卻好像已經過了幾年了似的,又聽高掌櫃說了那晚的遭遇,居然有流矢飛箭紮在他們宅子內的大樹上,聽的臘月驚心動魄的,連連安慰他們,道了個辛苦受累受驚了。
趁著他們幾個去做飯的空兒,臘月又問起了銀子的事。高掌櫃點點頭小聲道,“穩妥的很,院子裡那個石頭圍起來的菜圃地基都是‘那個’打造的,還有呢……”
高掌櫃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聽見,這才道,“我那時候不是在磁州城偷偷買了幾個鋪子嗎?再加上咱們在鄴城暗地裡低價收購的店面,算了算竟然有四十多個了,少夫人您看要怎麼布排?是租出去?還是咱們自己做點什麼?”
高掌櫃不愧是個做生意出身的,閒不住。
自從進了臘月關了鋪子後,這才不過二十來天,他就已經閒的受不了了。如今見鄴城被戴家軍佔據,以為已經穩定下來無事了,就想著要把鋪子都開起來,大幹一場。
臘月自然明白高掌櫃這話的弦外之音,先是驚訝了一番,當初自己是說過對高掌櫃的眼光和經驗有信心,讓他自己裁奪著作主那些銀子的投資的,可是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能盤下這麼多鋪子來,心裡又是驚歎又是驚喜。
“那些鋪子,都掛在誰名下了?”臘月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高掌櫃頗有些自豪的一笑,捻著鬍鬚道,“都在石公子名下呢,我那時要能料到鄴城有今天,就寫在咱們自己名下了,誰想到大伏朝竟然真的會失守鄴城,石公子……”
他說到這裡,看到臘月臉色一黯,知道這位公子走的時候沒有和他們家少夫人打個招呼,少夫人心裡是不開心呢。因此連忙頓住話頭打岔,“您看,咱們的鋪子要怎麼安排?要是都是咱們自己開的話,我算了算,只怕咱們的本錢不夠,要麼租出去一半?自己用一半?”
臘月一笑,搖搖頭,“還是不要了,如今雖然竇大人的人佔了鄴城,可你看那北燕也還虎視眈眈的,就在咱們邊上轉悠。再說大伏朝也不一定就這麼放著丟了的城池不管。這時候開鋪子,別的不說,需要的材料,要上的貨物,路經的地方,能不能太平都是個未知數,反正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索性放上一放,再觀察觀察,等時局穩了再說。”
高掌櫃聽少夫人這麼一分析頓覺汗顏,他平素是個十分謹慎的人,最近大約是閒的很了,這種分析他本該比少夫人更敏銳才是的,可現在卻要少夫人來提點,丟人了。
臘月卻沒注意到高掌櫃的表情,她心裡裝著事,首要的是呂立新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牢裡,不知道他有沒有趁亂逃走,這個本來自己親自去一趟府衙就能知道的。
可她心裡頭不知為什麼就是存著一口氣,一口不甘心的氣兒——她才不要先去看戴雪,雖然是去探訊息的,可是那個混蛋肯定以為自己藉故找藉口尋他的。
呸!想到這裡她面上一紅,只希望婆婆能中用點,打聽出來呂立新的訊息。
第二就是,她人在家裡,心早就飛到外頭了,她想知道戴雪在幹什麼呢。如今大軍才佔領了鄴城,應該有很多事要安排,都離不開他這個首領。
她心裡都知道,給戴雪找了一堆的藉口,可是還是生氣。有那麼一點點的生氣,就是再忙,難道都不能叫人給自己帶個信兒嗎?
石雲清是這樣,他也是這樣,一個兩個的,都是嘴上一套,行動一套的。
都是混蛋!
臘月越想越氣,甚至都想到了戴雪這個混球今晚說不定也不會來看她。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如今收了鄴城正春風得意呢,哪裡想的到她這麼個不相干的女人,早就忘到脖子後頭了。
越想越氣,自己成了個什麼了?算個什麼?玩物嗎?他們閒了拿自己破悶,當成青樓裡的妓子們?
她這頭氣的到後來飯都沒心思吃了,面色不善的對幾人說了句回去有事,讓常嬤嬤待會自己回來,或者今晚不回也行,自己風風火火的繫上鶴氅就回去了。
把幾個人弄的面面相覷,都一頭霧水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相顧搖頭不解。常嬤嬤剛要隨她一起回去,卻被臘月攔下來了,“嬤嬤你別管我,我想路上走走,心煩!”
常嬤嬤就不敢動了,高掌櫃和小豆子嘴張張合合的半天,望著少夫人的背影到底沒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