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大明的藩王固然是國家蠹蟲居多,但漢唐的藩王又對華夏做出了什麼貢獻?兩宋的親王又有何功績傳頌千古?即便是說明朝藩王如養豬的滿清,他們自己的鐵帽子王爺們又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賢才?
在這個問題上,純粹是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誰黑。趣~讀~屋
朱慈烺無心與其他朝代比爛,只想從根本上找到一個平衡親情、倫理和國家利益的辦法。
“兒臣希望從國變之中吸取教訓,由宗人府收錄宗親譜系,只待其獲得碩士、博士等頭銜後,才能循譜襲封。若是兒子之中沒有一個有資格襲封的,寧可空著,等子孫中有賢者鳴世,再行冊封。”朱慈烺道。
在新政體系中,碩士和博士兩個頭銜並非高下遞進,而是兩個系統。碩士是在教育系統獲得極高成就,所謂“碩果累累”,只要耐得下性子教書育人,終究能得到這個頭銜。博士是在某領域有傑出貢獻,需要一定的資質和努力。
朱慈烺以此作為條件,正是將宗室推向社會,不讓他們成為高牆裡另類。
崇禎自從親眼看到了藩王佔據的巨大財富,自然也能理解兒子的本意。
“慈烺,”崇禎沉聲道,“我天家非但要長養百姓,更是天下道義的表率。若是我家尚且不能親親,如何讓百姓親親?太祖高皇帝不是說過麼?天下無非三樁事體:天子敬天,大臣忠君,百姓孝親。此三者既立,國家自然強盛;三者不立,君臣民庶皆為禽獸,國將不國啊!”
“父皇。”朱慈烺道,“兒臣以為襲封與親親並無甚干係。不讓他襲封,只是他德行不備,不配承擔國事罷了。並非不認他這宗親。兒臣正有宗親進學、任職、創業計劃。本想過些日子就進呈預覽呢。”
崇禎立刻發現皇太子又在玩弄“概念”了。
宗親身份是基於血緣產生的,無論才能性情如何。都不能否認人家留著朱氏的血。封爵卻屬於一種“職務”,最初分封諸藩可不是為了表現天家親親之義,而是很現實地為了遮蔽帝室,為大明藩籬的。
“荊王世子和至。年不過二十,心性學問不知如何,只因血脈之故便列土以待,實在不符太祖本心。趣/讀/屋/”朱慈烺道:“想歷代祖宗手裡,不也有藩王不肖以至於被削爵除國的麼?”
崇禎順著朱慈烺的思路去想,祖制是將不肖的藩王除去,兒子卻是更為慎重地只讓賢者襲封。這一進一出。差得也就太多了。
在賢與不肖之間還有平庸之人啊,這些人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若是宗親中有資質平庸之輩,又該如何是好?”崇禎問道。
朱慈烺登時想到了定王,著實思索一番。道:“若是實在平庸之輩,終生無望獲得博士,又不耐教書育人……在軍中服役五年,降等授爵吧。”
若是親王世子,博士、碩士一個都沒撈到,那就去參軍服役五年。退役之後,原本該襲封親王爵的,便授個郡王,總算他們也是為國家民族效過力了的。
“若是在軍中立有戰功,襲封原爵,甚至加封都是可以的。”朱慈烺又道。
崇禎這才好受些。想想自己兒子都是百戰之中殺出來的天下,那些遠親坐在後方,伸手討要就是個親王,多少讓人心中不悅。想太祖時候諸藩,也都是實打實在軍中奔走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朱慈烺更不願意看到自己苦心經營的天下仍舊盤踞著一群蠹蟲。故而這種非議極大的事要做就得趁早,尤其是現在宗室被獻賊、闖逆剃了一遍,心神不定,最好拿捏。
不過這種事終究不好聽,朱慈烺擔心父皇不願意背這個苛待宗親的惡名,便道:“父皇,此事也不著急於一時,且放放再說。”放到崇禎退位,自己當了皇帝再來承擔也沒甚關係。
崇禎沉吟一聲,卻出人意料地說道:“這等事拖得久了,對誰都沒好處,不如早些把話說開。就譬如荊王世子,現在二十出頭幹什麼都來得及。若是拖個十幾二十年,不是什麼都耽誤了麼?”
朱慈烺沒想到父皇竟然也有擔當了,又道:“父皇,這事也不光是宗室襲封的問題。還有一個牽扯:宗室拿到博士可以封王、將軍,那麼庶民百姓呢?總也要給個安慰。”
“唔,這事……你怎麼考量的?”
“兒臣想效法秦漢推行民爵。”朱慈烺道:“凡百姓人等自降生以來,皆為庶民。登記戶口之後,為國人。年滿十八,男有分、女有歸者,為公士。碩博之士、軍中功勳卓著者、仕官考成績優者、睦鄰慈善之家、納稅助國者,皆視其貢獻大小而授以子、男之爵。”
太祖高皇帝在建立大明之前,曾以縣子縣男之爵封贈戰死的忠臣烈士。開國定製之後,子男兩級爵位反倒被廢止不用。朱慈烺早年間尚未出宮就有分列民爵,刺激百姓緊隨朝廷之心,至今為止只封了徐榭為男爵,那是因為鐵模鑄炮、內外降溫實在是兵國利器,除非有人發明發射藥,否則很難超過他的功績。
“日後我大明的爵位也不再發放祿米。”朱慈烺接連丟擲了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