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八年七月的北直大地,乾旱低熱,太陽雖然當空掛著,卻不肯放出逼人脫衣的熱氣,如同害了病一般軟綿無力。
太陽之下,荒草遍地,曾經上好的田壟裡,如今也看不到莊稼。只有少許耐旱的樹林以人們不起疑的速度朝外擴張,侵蝕田園。
一隊露出青色頭皮、結著小辮的滿洲兵鬆垮垮地騎在馬上,從地平線上走了出來。
他們很快找到了一個被人荒棄的村莊,立旗休息,派出探哨。彼此之間都是滿洲話招呼,就如往素殺人如麻的滿洲兵沒有半點區別。
這隊人馬的統領身材高大,騎著馬在村莊裡繞了幾圈,又找了幾處殘垣斷瓦,安排人在裡面當了暗哨。
等一應安置妥當,他方才回到隊伍之中,與幾個兵士用滿語說笑幾句。
等到夜幕降臨,靜謐的大地傳來一陣馬蹄聲響。另外一隊明火執仗的滿洲兵也來到此地。
發現了自己人之後,這隊滿洲兵輕鬆愉快地卸下了包袱,像是他鄉遇故知一般,享受著先來者熱情的酒肉。
然而他們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蒙汗藥。這其實也是到了大明才成熟起來的一味防方劑,並不能像中描繪的那樣讓人迅速昏迷,但是可以改善服用者的睡眠質量。
在軍中也被大量使用,用以減輕傷病員的痛苦,使他們不至於半夜痛醒。
就在這些滿洲兵進入甜美的夢鄉之後,熱情的主人紛紛抽出清軍制式順刀,輕手輕腳地摸進營帳,輕車熟路地割斷了這些滿洲兵的脖子。
“動作快些還能再睡一覺。”一個滿兵低聲說道,卻是帶著濃濃遼東口音的漢話。
門口站著的軍官飛快地朝他瞪了一眼。輕輕用腳踢了他的屁股,沉聲道:“不會說話就少說!”他說得卻是標準的滿語,隱約中還帶著蒙古方面的口音,就算是真滿洲人聽了,也未必能分辨不出。
屍體有條不紊地送到了村後剛挖出來的壕溝裡。一一清點之後,便澆上火油付之一炬。
屍體上的衣甲、兵器,也被單獨剝離開來,掩埋、焚燬。三十人的隊伍分工明確,紀律嚴明,整個過程中竟然沒人大聲喧譁。
這就是特別偵察營。簡稱特偵營。經過大半年的甄選、訓練,特偵營終於如同一柄寶劍出鞘,寒光四射。
他們以三十人為一個單位,時而冒充綠營,時而冒充蒙古遊騎,時而冒稱滿洲大兵。
尤其是在冒充滿洲兵方面。因為有京中的秘密戰線支援,可以說是除了人之外所有東西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宋弘業意外被俘,說不定還能在兵部給他們安排一個編制,那時候就是真正的滿清八旗兵了。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左守義領隊以來,出入北直,在野外襲殺調動的清兵,整整一個月間幹掉了六支這樣的隊伍。
一般來說。人數低於兩百人的隊伍,都是他的獵物。因為兩百人是一道坎,超過兩百人的隊伍往往由戰場經驗豐富的牛錄章京領隊,絕不會放心初次相見的陌生隊伍為他們站崗放哨。
雖然沒有獲得高價值的情報,但這種襲殺戰很容易讓敵軍高層發生恐慌,最後一級級蔓延下去。
誰都想知道,那些一夜之間消失不見的隊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明軍的夜襲?
是亂軍的埋伏?但是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打鬥的痕跡,甚至連屍體、衣甲都找到不到。
“哥,咱啥時候能去燒蠻子的糧庫啊?”一個十七八歲的小戰士湊到了左守義身邊,用一口滿語問道。
因為滿語裡面沒有
“建奴”這個詞。他便用了滿洲人對漢人的蔑稱——
“蠻子”。左守義斜視看了他一眼,道:“到時候就知道了。”年輕的戰士頗有不甘,道:“哥,當初你們三個人就敢去幹。如今咱們有三個十個人……”他一時忘了
“三十”如何表述,舌頭一轉倒是沒有犯錯。特偵營的滿語都是建奴俘虜和遼東渡海的漢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