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是在成國公府上見到的張應京。
作為當代的天師,張應京年紀並不大,因為上一代天師張顯庸志心修煉,襲爵不到一年就將印劍授給了張應京,自己別構靜室,不問俗務。
張應京是崇禎九年襲爵。十三年的時候永王生病一直不能痊癒,崇禎將這位天師找來,祈禳而愈,賞賜優渥。那也是朱慈烺第一次見到富有傳奇色彩的張天師真身。至於現在,已經是第三次相見了。
“上次所說的,天師可想清楚了?”朱慈烺面帶微笑,保持著對出家人的敬意。
“臣以為殿下所言極是。”張應京笑呵呵答道。
就在兩個月前,太子身邊的伴當太監劉若愚找到了尚在京師的張應京,說太子要召見。這讓張應京頗為惶恐了一陣,因為當時皇帝陛下讓他祈禳除疫,結果法事並沒有起到令人滿意的效果,這才有了太子出宮防疫的事。
在這個關口上,被太子召去,多半也是這件棘手事。
誰都不知道,當時的張應京已經做好了逃回龍虎山的打算,卻被太子從中攔了下來。
朱慈烺讓張應京做的事很簡單:賣符藥。
這其實就是張天師家的老本行,後來被各種邪教學去了,只要燒個符喝下灰水,任何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因為正一道成為皇明國教之一,掌握了優質市場,只做法事,很少再賣弄那些符藥了。
而太子就是鐵了心讓他賣符藥。
傳說天師手繪的符賣到了百兩一張,祛瘟丹也賣到了五十兩一丸。
至於效果還是有些的。
譬如成國公府上爆發那麼大的鼠疫,街坊鄰里都沒有遭殃,就是因為他們買了足夠多的天師符貼在門牆上。就連東宮侍衛戴的口罩裡,也夾了符紙,所以他們日日與鼠疫接觸,卻很少有人因此染上這種疫病。
“此番符藥一共賣了六萬兩銀子,殿下隨時可以派人來取。”張應京恭謹道。
若是兩個月前,朱慈烺才不會跟他客氣,而且他並不相信真的只賣了六萬兩。但是放在現在,已經闊氣了的太子自然拿出上位者的大度,伸手一揮道:“你留著用吧。”
張應京略略有些驚訝,不過常年修行,使得他面上毫無異色,只是躬身行禮道:“多謝殿下。”
“我今日叫你過來,一則是為成國公府上超度的事。”朱慈烺沉聲道:“另一則,便是想問問天師,這回京師大疫之後,可有什麼收穫?”
“收穫?”張應京皺了皺眉頭,“殿下,這等慘烈之事,我輩豈能有所收穫。便是這六萬兩銀子,臣也是想用在災民身上。”
朱慈烺面無餘色,突然盪開一句,道:“我見過令尊大人,老天師一心修行,身子很是硬朗。”
“全託聖上洪福,蒙殿下厚恩。”張應京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用意,回了句套話。
“所以說你錯了。”朱慈烺眉毛一抬。
“啊?”張應京一愣。
“這些話是官員說的,不是道士說的。”朱慈烺挺直腰桿:“更不是天師該說的!國朝為什麼定下名分,非全真則正一,僅你們兩派為道門正宗?為的是導人正信!不為邪教所蠱惑!你身為天師,只知道用銀子濟人,可曾想過,如何讓人皈依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