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些倒是不懂的。”蕭布衣自嘲道:“不過我倒知道李閥中。李敏,李渾都算是了不起的人物吧?”
他說道李敏李渾的時候,想起了唐高祖李淵執大旗的窩囊相,不知道心中什麼滋味。他還想去抱李淵的大腿,可是眼下看來,李淵還不知道要抱誰的大腿!
袁嵐點頭,“這些年來,李敏,李渾,李善衡這些人都是李閥的中流柱,不過他們權勢太大,更有先帝御賜的免死鐵券,一直都是惹當今聖上地忌諱。所以要說權利他們或許很大,但是紅人卻是說不上,聖上親力扶植起裴閥,就是為了抑制他們的勢力,聖上開科取士,不但是為了抑制李閥的勢力,更是為了打破舊閥在官場的壟斷。朝中七貴負責選拔官吏,其中除了兩裴一虞外,還有納言蘇威,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左驍衛大將軍張瑾三人,可都算是迎合之輩,也算得上聖上的親信。”
蕭布衣暗自數了下,不解問道:“袁兄,說是七貴,怎麼只有六人。”
袁嵐‘哦’了一聲,笑了起來,“布衣果然細心,其實本來還有吏部尚書牛弘,吏部本來就是掌管官員升遷任免,不過牛弘已死,聖上一來傷感牛弘病逝,又怕別人權勢太重,這位置也就一直空了下來。說是朝中七貴,負責任免官員的只有六人,可這六人中,權傾朝野地李閥一個都無,可見聖上對李閥的忌諱。”
蕭布衣不解道:“我只知道天子已是一國的絕對權威,還不知道他也怕別人?”
袁嵐搖頭道:“看起來布衣你對廟堂之爭的事情真的一點不知,從漢末開始,門閥之亂一直都是各朝天子的心腹大患,你沒有門閥的支援得不到天下,可你得到了門閥支援,卻要防備他們隨時顛覆你的權利,另立他人。當年文帝取得天下,宇文閥可以說是有極大地功勞,可是他一登上天子寶位,就以各種藉口誅殺宇文閥,不過幾年,宇文閥已經被他殺的一乾二淨。可饒是如此,先帝和聖上對付舊閥也只是找藉口而已,卻不能輕易動李閥一根毫毛。當初楊玄感叛亂,糾結的都是舊閥子弟,聖上雖然誅殺無數,可最後怕牽扯太廣,很多還是不了了之。他忌憚李閥,卻不能動,只是怕動了李閥,惹天下舊閥畏懼反叛,那就是一不可收拾了。”
“袁兄說宇文閥被先帝殺的一乾二淨,那宇文述呢?”蕭布衣問,也為楊廣感覺有點悲哀,都說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他卻是受制於人。
“宇文述本姓破野頭,蠻夷之輩,”袁嵐搖頭道:“後來入了宇文閥,隨主人改姓宇文氏。他是個家奴,算不上宇文閥地人。對宇文閥也沒有什麼感情,再加上當初開國之際,戰功赫赫,對先帝和聖上都是忠心耿耿,所以免卻了被滅族的命運。宇文閥現在早就名存實亡,只能算個家族罷了,本來還有個宇文愷,東都城和西京都是他一手所建。是個大才,官至工部尚書,不過也是死了幾年。宇文家族現在只有宇文述獨立支撐,宇文述的三個兒子都不成器,宇文士及仗著長的不錯,白面書生,花言巧語騙得了聖上的女兒南陽公主,倒還算有點本事。宇文化及卻是整日走狗鬥鷹,成天在女人間轉悠,卻沒有他弟弟的本事。討地老婆也不行。他官至太僕少卿,給聖上養馬,還是聖上看在他老子的份上賞賜給他的。”
蕭布衣有些好笑,又好奇問道:“不知道宇文化及的兒子可有能人?”
他這一問是大有深意,袁嵐搖頭道:“哪有什麼能人!宇文化及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做宇文承基。另外一個是宇文承趾,活脫脫就是他老子二十年前的輕薄放蕩,前一段時間和李柱國的兒子交好……”袁嵐說到這裡,四下望了眼,“可李柱國的兒子被殺,那兩個小子聽說也在場,被殺手嚇的屁滾尿流,好在殺手專門為李柱國地兒子。沒有傷及他們。布衣,幸好你一直安穩的在客棧,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受到牽連,無辜送死!”
蕭布衣確信了根本沒有宇文成都這個人物。不由若有所失,聽到宇文化及的兒子當初也
不由心頭大跳。轉念一想,自己當初驚鴻一現,一停留,迴轉客棧也是小心翼翼,應該不虞被二人見到。再說二人當初屁滾尿流,能否記得袁熙都是未知,更是不可能認出自己,聽到有人受到牽連,蕭布衣目光一凝,“袁兄說有人受到牽連,此言何解?”
袁嵐搖頭道:“那死去的女子好在沒有什麼親人,唯一的一個奶奶還被淹死,算是死絕,倒也是好事。只是她的街坊卻被衙役一一捉回到衙門打,屈死的也是有的。”
蕭布衣心中大恨,只想再一矛插死李敏,袁嵐嘆息道:“那人逞一時之勇,殺死李柱國的兒子,卻不知道更多的人受害。”
蕭布衣不知道袁嵐是否提醒自己,搖頭道:“這次我卻不敢芶同袁兄,我覺得那人殺地好,李柱國的兒子不死,更不知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受害。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警醒世人也是好的。”
“長痛不如短痛,”袁嵐喃喃自語,半晌微笑道:“或許布衣說的也對,我今日和你說及這些,也是大逆不道,還請布衣不要外傳。”
蕭布衣笑了起來,“袁兄要是以為蕭布衣會說,大可不必對我說及這些。袁兄抬愛,布衣感激在心。”
袁嵐欣慰點點頭,“我和你說及這些,其實不過是想勸你,新閥舊閥之爭由來已久,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裴矩裴蘊固然不差,李閥,薛家,劉家,梁家哪個也不好惹。宇文述雖然也以聖上為基,可宇文化及卻恨你破壞他和樑子玄的出塞,多半不會放過你。李敏李渾忌憚裴閥之人,對你肯定也會打壓,至於蘇威,張瑾等人也是要均衡勢力,你若是平淡無奇也就罷了,可你要是得到聖上的賞識,他們如何會甘心你來爭寵?你入朝廷,根基甚淺,舉步維艱,一不小心甚至都是有掉腦袋地危險,權利難道真的有如此的誘惑,就算以布衣你這種灑脫之人都無法放下?”
袁嵐目光真誠,見到蕭布衣不語,繼續道:“其實以布衣的聰穎,不在廟堂,也是大有可為,如今天下之事,就算你能得聖上賞識,也不見得是好事。”他說的已經十分大膽,目光灼灼的望向蕭布衣,“你若是到了袁家,我想遠比在廟堂之爭要強了很多。”
蕭布衣並不躲避他的目光,沉聲道:“袁兄今日所言,布衣謹記在心,只請袁兄讓我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袁嵐笑了起來。“我不是勉強你,只是怕你風光之下,失去了冷靜,如今這個校書郎倒可以讓你好好想想。今晚袁家設宴,布衣你若無事,不知能否前來一敘?”
蕭布衣點頭道:“沒有問題。”
袁嵐臉上有點喜意。眼中卻有點特別地含義,蕭布衣沒有留意,只是問,“袁宅在哪個坊,不知何時能去。”
袁嵐微笑道:“布衣只要應承,等你修文殿迴轉之時,我會讓下人在客棧等候,到時領你前去。”
蕭布衣點頭。見快到了東城,和袁嵐話別。只是這一番談話下來,他對於眼下地形式更是明朗些。他雖然當了幾天校書郎,可朋友不多,他覺得這活兒不適合他,別人覺得他無能做好這個事情,對於這種靠關係上位的校書郎,別的文人可以說從骨子裡面看不起,也就很少和他說話。他也是一直都是表現的安分守己地樣子,只是閒著。話不多問,用耳朵地時候多。這種內幕也就袁嵐對他推心置腹,這才敢說,旁人又是如何會在修文殿說這種敏感的話題?
這一路上,蕭布衣瞭解比任何時候都要多。袁嵐說的複雜,說穿了倒也簡單。眼下就是楊廣怕手下反他,所以扶持出來了裴閥對抗其餘的舊閥,裴閥選的人,當然就是聖上要信任的人,布衣起家的如他,如果真的是個草民,多半感激涕零,肝腦塗地。可惜他早知結果,沒有感激,只有煩惱,他還當著這個校書郎。不想得罪裴閥是一方面,可更是感謝裴茗翠地信任尤其是個主因,無論如何,裴茗翠這個女人,巾幗不讓鬚眉,總是讓他值得尊敬。可他莫名的做了個校書郎,很可能就是李閥或者宇文化及在搗鬼!
聖上要的是均衡,而不是一家獨大,裴閥現在如日中天,只怕裴閥真的壓倒李閥之時,也是楊廣忌憚裴閥之時,想到這裡蕭布衣有些苦笑,這些人鬥來鬥去,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大隋要倒,李唐取而代之,那又是他們怎能想到的事情。因為眼下看來,李淵在東都都是排不上號,誰又能想像李淵那個舉大旗的最終能夠君臨天下?
來到修文殿,眾人望著他的目光都是有些敬畏,蕭布衣有些疑惑,虞世南卻是早早的迎了上來,大聲道:“蕭兄,恭喜了。”
“何喜之有?”蕭布衣不解問道。
虞世南老實忠厚的臉上也現出了狡黠,“聖上昨日聽及那個雕版印刷地方法,大有興趣,決定讓蕭兄為主,世南為輔,大匠廖軒親自監工,擇日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