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賽場上曾經發生的一切已經真相大白。
在第二圈衝出重重催淚煙霧後,顯得極為激動,將身子探出車窗外的那名選手,有著自己的算計:
他在和觀眾的互動當中,巧妙地隱藏著自己的真正意圖,隱藏著自己真正的行動:那就是在自己車輛的身後灑下一路的圖釘,好讓第三圈經過這裡的「某人」因此輪胎漏氣,失去進入決賽圈,失去衝過終點線的資格。
而在這個過程中,沒有控制好力道的他,曾經讓幾枚圖釘脫手飛出,飛向了不遠處賽道護欄外圍觀的熱情觀眾,引得後者下意識地擋住了自己的臉面,和旁邊其他觀眾的配合,也就因此斷開,在回放錄影當中留下了一個突兀的點。
這本來可能被用在戰鬥策略上,本來可能由那名選手主導,透過用自己的白色轎車撞擊其他人的車輛,將他們擠到第四賽道上爆胎然後喪失比賽資格的毒計,也因為他自己的出局淘汰,而提前告終。
然而計劃本身,並沒有破產。
機緣巧合之下,這在遙遠的一圈之前種下的「因」,被後面因為過於保守謹慎而始終和他人保持距離,行駛在賽道邊緣的紫色敞篷車踩中,呈現出了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鬧劇。
雖然過程曲折,但這圖釘的攻擊效果,最終還是達成了。
捋順了思路的艾琳正要向觀眾們解釋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畢竟,到最後解開了謎題的話,即便總體看來依舊像是一個天大的笑柄,可好歹也能挽回一點主持人的形象。
這個時候,一個低沉的中年嗓音,以不流利的解說速度,宣佈了比賽的結果:
「一號賽車,一號選手他的,他所駕駛的我的意思是,」那人自我糾正道,「一號選手所駕駛的黑色轎車,一馬當先地透過了終點線,取得了毫無爭議的第一!」
顫顫巍巍開始解說的聲音,是後方不遠處傳出來的,導播的聲音。
兩名主持人完全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比賽上,而是極其不稱職,極其不專業地一齊沉默下來,什麼都不說,只是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比賽裡的謎團……
最後,居然要讓對解說一無所知的,沒吃過豬肉,只是天天看著豬跑的導播上陣頂替,從工作室裡用相對次品的收音裝置進行解說,想要用自己的解說聲讓兩名解說員回過神來……這,難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嗎?
兩名主持人,再一次,應該是第三次成為了觀眾們的笑柄。
評論區裡早就因為兩名主持人的分神而炸開了鍋,到了這個時候,積攢起來的怒意和不滿反倒是怎麼都提不上去了。
情緒到達極致反而會產生變化:,怒極的他們只感到好笑,對於賽事的討論度,反倒是空前絕後地提高了。
意識到自己沉默了多久,意識到在自己沉默期間錯過了多少事情的兩名主持人面色鐵青,下意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好一陣子,才掙扎著張開了嘴巴,繼續解說場上的比賽。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能夠在比賽當中發呆,讓他們顯得很沒有職業素養,能夠在這種尷尬到了極致,幾乎難以復刻的重大失誤後鼓起勇氣,無視掉所有罵聲繼續自己的本職工作,又讓他們顯得遊刃有餘。真是矛盾到了極點。
「這……」龔和沉吟一聲之後,先是自嘲似的輕笑兩聲,然後立刻變了臉色。
這笑臉和嚴肅表情的切換,反倒彰顯的他更為正經了。
「雖然剛才在沉默當中,我們錯過了很多精彩畫面,但是剩下的選手們,可還有著足足半圈沒有跑完……在這裡,我對自己作為解說員先前的失職表示誠摯的抱歉,」說著,龔和深鞠一躬,「在解說完本場比賽之後,我會親自辭去地下賽事解說一職,希望大家不要遷怒到主辦單位的其他人。我知道第二個要求顯得很貪心,但是我希望觀眾朋友們可以聽我解說完這場比賽,在這裡,我表示誠摯的感謝。」
一次道歉,一次感謝,一次鞠躬,一次談話……說到底,到了最後,龔和這個主持人除了一點虛名,什麼都沒有損失。
本來就不打算繼續在強森地下賽事解說下去的他,絲毫沒有成為今晚這個新人主播上位的墊腳石的意思,不但沒有作為襯托鮮花的綠葉,不斷去給她捧哏,反倒是屢屢霸佔話語權,搶佔作為主解說員的風頭——對他來說,這個要辭職的決定,本來就是必定要提出的。
所以,用這麼一個聽起來嚴重的「自我懲罰」就能夠搪塞過去的話,對他來說,簡直是再理想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道歉之類的事情,更是一文不值,除了繼續自己的本職工作,他也絲毫沒有提及任何補償的方法——只做自己分內的事,那不是本來就應該做到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