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賽車,一輛黑色的低底盤車車尾冒著耀眼的炙熱尾焰,沿著外圈飛速渡過彎道;一輛熒光綠色的大腳獸卡車,原先左轉著的車輪的方向扭轉過來,直直指向前方。
兩輛車,一輛走的最長的弧線,一輛走的是距離最短的直線。
於是,直行的那輛綠色大車,毫無懸念地撞上了那輛好似見了鬼一般躲他的黑色低底盤車。
車尾被撞,車身更是被衝擊力抵到了牆上,金屬的車身和同樣堅硬的護欄摩擦出了一簇簇火星,六號選手的黑色賽車,也肉眼可見地降下速來。
在無數人的注視當中,下一刻,被綠車輕而易舉追上的他,被那道似乎能把空氣都盪漾出一道道波紋的強悍衝擊波,震得昏闕過去,車子在路邊擦行一段距離之後,緩緩停了下來。
「現在六號選手的車子也被淘汰了,一切都在按照推測進行,龔老師你就別吊我們的胃口了,趕緊說說你對現在賽場局勢的看法吧?」艾琳很是適時地懇求道,「那個什麼「弄巧成拙」,到底說的是哪名選手,到底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剛才賽場上沒發生變化,還有些難解釋,現在因為追尾而稍微有些減速的兩人也調整好了自己的步調,順利過彎,局勢就很一目瞭然了,」龔和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要說清楚這件事,還得請觀眾朋友們稍微回想一下綠色大腳獸發起突襲之前的情形。」
「別把事情說的太長噢,」艾琳打趣道,「講得太過冗長的話,再好笑的笑話都顯得有些無聊了。」
龔和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照這個說法,解釋笑話本來就是講笑話的大忌呢。」
「……我們可以看到,賽場上現在很明顯少了許多身影——最前排的幾名選手,原先領跑在前的第一排,僅僅短短几個瞬間,就受到了不可逆轉的重創,不久之前,這裡可是有著三輛賽車呢!」
說著,他沒有自顧自地解釋下去,而是增添了一些和搭檔,和觀眾的互動環節:「說到這裡,你有沒有覺得,想起了什麼?三輛車裡的「三」這個數字,有沒有讓你想起賽場上發生的某件事?」
「三?」艾琳微微蹙眉,一臉茫然地看向龔和,甚是不解。
想了好一陣子,她才抬起頭來:「三這個數字沒有引起我什麼共鳴,但是關於領跑的那一排選手,我倒是還記得一件事:剛才錢德勒·強森先生是想要超車上前的,最終卻被最左側的,也就是撞上了賽車殘骸的那輛珍珠白色低底盤車盯防住了,白白耗費了一次氮氣加速。」
「沒錯,」龔和微微點頭,「我說的正是這件事。」
就是這件事?可是,這件事又有什麼特別的呢?艾琳在心底想道。
她沒有將這個想法藏著掖著,而是很大方地丟擲了這個大概所有觀眾都在思考的同一個問題:「龔老師你是想說,黑色肌肉車沒能超車上來,填補上第一排的最後一個空隙,最後給了綠色大腳獸可乘之機嗎?」
「……在普通的情況下的確如此,但是在剛才那個路口,二十二號選手提前和遙遙領先的黃色賽車交戰,並且將賽車的殘骸移動到了賽場的邊緣,變成了一道視野盲區裡的人為障礙物——無論如何,都有一名選手要撞上那殘骸的。這輛綠色大腳獸,也是註定要到前排選手們的陣型裡衝殺一番的……」
聽了許久,遲遲沒有聽到重點的龔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斷了她:「先不說別的,其實只要想想一個簡單的道理,就知道為什麼我說這是弄巧成拙,為什麼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如果剛才那輛黑色肌肉車成功超車上前,會出現什麼情況?」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沒等觀眾們思考,也沒等艾琳回答,他就自問自答道:「很簡單,他會成為替死鬼——現在一頭撞在那賽車殘骸上面的,本會是那輛令所有人望而生畏的黑色肌肉車!」
「不一定吧?」艾琳有些遲疑,「剛才右邊的兩個位置基本是坐定了,可左邊的兩條車道則是一前一後一黑一白兩車在爭搶,在攻防……強森先生也不一定能搶到那個最好的位置的,他也有可能……是在第二賽道?」
「在第二賽道,和現在又會有什麼區別呢?只不過是一前一後的兩輛賽車,變成了一左一右罷了,」龔和接著分析道,「更有可能,由於第二賽道的是輛帶有輪胎刺的車,直接從陰影當中衝撞出來的,蠻不講理的綠色大腳獸,將會因為他的魯莽而付出代價!大腳獸那龐大無比的輪胎,可以被輪胎刺輕而易舉地戳穿!」
「……如果肌肉車佔住第一賽道,那就是肌肉車被淘汰,如果肌肉車佔住第二賽道,那就是大腳獸被淘汰——不管怎麼看,無論什麼結果,都是要比現在好得多的結果!」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粉色賽車、黑色肌肉車、還有那輛綠色大腳獸卡車,可以算是現在賽場上並列最強的三輛賽車,如果將他們統稱為三害的話,只要這三害除去其一,對其餘選手們來說都算是減輕了不少的負擔,能夠引得三害自相殘殺,那更是最好的結果。
正如龔和所說,要是剛才肌肉車超車上來佔住第二賽道的話,綠色大腳獸的巨大輪胎會被輕輕鬆鬆地扎破,然後氣急敗壞的二十二號選手,大機率也會將旁邊的罪魁禍首用衝擊波給震暈過去——這一下子,不就除去兩個大難題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艾琳連連點頭,有些惋惜地說道:「真是可惜啊,這麼看來,前排的選手們還真是弄巧成拙了呢。不過……追根究底,這也可以讓十八號選手「一人做事一人擔」,我們完全可以說,事情回落到這個地步,完全是因為他沒有放任二號賽車超車,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
「因為旁邊兩輛賽車根本無法影響到他的這個選擇?因為他們三人害怕黑色肌肉車上來會先把他們三人淘汰?」龔和先是反問,然後嗤笑一聲,「這樣的話,你們到現在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沒有改變自己的看法,沒有絲毫改變——只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實,只要稍微冷靜下來想想,就能發現一絲不對勁:為什麼先前一直隱忍至今,沒有什麼超車想法,一直保持著特定的作戰方針,養精蓄銳,只攔截後方的來車,沒有主動進攻的意思,持被動姿態進行這場比賽的黑色肌肉車,會突然對前排發起衝擊?」龔和追問道,「如果是想要獨自領跑,或者是想要淘汰什麼特定選手,我相信,在這場比賽的前半部分,在他擁有著更好的位置的時候,事情會來得更加簡單,不是嗎?」
「……答案很簡單,只是沒有人承認罷了:二號賽車超車上前不是為了別的,是為了抵禦綠色大腳獸的襲擊,從而保持有生力量,與後方的四輛粉色賽車對抗!」
說完,他還不忘補充道:「只要剔除掉賽車殘骸這個突發因素,事情就變得再清晰,再明顯不過了。」
「……請各位設想,要是剛才十二號選手的黃色賽車沒有撞毀在賽道邊緣,而是和綠色大腳獸擦肩而過,從選手們的視角看來,現在的場景,會變成怎麼樣呢?」
「選手們知道黃色賽車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之外,但不知道黃色賽車會立刻成為自己行進路上的一大阻礙——對於第一賽道會撞上障礙物這件事,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預見的……」艾琳喃喃道,「也就是說,只要最前排的選手們集齊了四人,綠色大腳獸的詭計在這密不透風的陣型面前,也就不攻自破了……」
「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妥協:剛才為了不讓黑色肌肉車上前,為了種種原因沒有繼續超車向前,追擊黃色賽車的十號選手,現在終於嚐到了自己的惡果,」龔和解說道,「本來如果他追擊的話,先和綠色大腳獸·交戰的必然是領先在前的黃色賽車,他就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如果黑色肌肉車成功超車上前,四輛車齊驅並進,前排的人最多也就被淘汰掉一位選手,不會瞬間只剩他一輛車孤零零地走在前面;如果他剛才開啟了鑽頭,綠色大腳獸將為自己的奇襲付出惡果……太多太多的如果,也有著太多太多的弄巧成拙了。」
說著,他清了清嗓子:「所以,這些題外話就暫且不說了,讓我們專注於比賽,專注於推測比賽接下來即將發生的變化吧。」
「……如今賽場上,綠色大腳獸卡車位於最前方,他隨時可以倒退回來發起攻擊,現在在前面等著,也不知道是空檔期,還是在看著倒視鏡,靜靜地等待最好的時機。」
「……第二排則是十號選手的藍色低底盤車在前,第三排則是緊跟在他正後方的黑色肌肉車——事到如今,那輛肌肉車肯定是不會主動拋頭露面去替他們打這個頭陣了……自己種下的惡果,只能由自己去承受,十號選手只能選擇自己主動去和綠色大腳獸卡車殊死一戰,或者在原地坐以待斃,等待終結的到來。」
「……雖說剛才的事情用別的角度來看也能解釋的通,但是客觀來看,綠色大腳獸的的確確就是放了這輛藍色低底盤車一馬——誰知道呢?或許二十二號選手的確想留著這輛車,幫他鎮住場子,抱著這種僥倖心理,十號選手也有極大的可能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可是,那樣的話,事情不就變得更糟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