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安保隊長,似乎是為了讓人放鬆警惕,刻意用極慢的速度向下走著:腳上的黑色皮鞋先露了出來,然後是褲腿,然後是皮帶,最後是制服的上衣……
簡直就像是網路狀況極差時,緩緩載入出來的一張圖片一般。
然而,當那張臉終於真人露相的時候,姬霄卻心神一陣震盪,險些沒回過神來,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要是這是個銀行劫匪,到了這個時候,就該被對面樓上的狙擊手槍斃了。
姬霄運氣很好,他並不是銀行搶匪,也不會被狙擊手牆壁,因為這是個地窖。
他只是緩之又緩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孫大樹……”
世界上真的存在預知夢嗎?真的會有人夢到自己人生中即將發生的大事的每一個精準細節嗎?
如果沒有預知夢的存在,那麼……會有人在自己臆想的幻覺中,構造出一個自己聞所未聞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嗎?
孫大樹……在幻覺裡面出現的孫大樹,此時真真正正地站在了走廊的另一頭。
“該死……這是斷藥之後,腦海裡面再次出現的幻覺嗎?”姬霄瞪大了眼睛,紅了眼睛,粗重地喘著氣,試圖看清對面那人在幻覺之下的真實面孔。
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會不會我還被綁在拘束椅上,一邊幻想著這一切,一邊口吐白沫?
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底產生了一份強烈的慾望:一份強烈的,想要逃出這裡,回到自己家的慾望。
有的事實,要親眼看見,才能死心。他沒有親眼看見毫髮無損的小區崗亭和自家所在的那棟窮酸的單元樓,便永遠不能相信一切。
此時的姬霄,糾結萬分:
一方面,他親眼看見了依舊活蹦亂跳的兄弟——一個自己親眼確認過死亡的人,活了過來;一方面,是腦海裡面殘存的幻覺,不斷在蠶食著自己的理智,撕裂著他所看到的現實世界。
“於萬里沒死,我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都是虛幻的……都是幻覺,都是幻覺……”他不斷喃喃自語著,警醒著自己。
那面前的算什麼?這和自己幻覺裡的那個安保隊長,長得一模一樣的這個人,又算什麼?
想到這裡,他有些僵硬地看向了周圍東倒西歪,尚未恢復意識的幾個安保隊員。
這些呢?這些是因為我沒有服用藥物,沒有壓抑自己的暴力傾向,所一手釀成的慘劇嗎?
要是再沒有人阻止我,我是不是又要揹負上五條人命?想到這裡,他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發脹發痛,幾乎無法思考。
在腦海中你一句我一句的雜亂思緒當中,他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你想不出來就別想了,問別人吧,”於萬里如此說道,“你已經用一個錯誤的切入點,帶著一份錯誤的認知,來看待這個問題了——再怎麼想下去,也只是在錯上加錯。”
回想起兄弟曾經說過的這句話,他突然平靜了不少,粗重的喘息也逐漸趨於平靜。
冷靜下來之後,他這才定眼看向走廊另一邊的,那個緊張兮兮的安保隊長,主動發聲問道:“喂,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我感覺……你有點面熟?”
那人只是微微搖頭:“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他話鋒一轉,轉而說道,“如果用刑的第一天你意識尚存,可能是見過我的。”
是我在意識朦朧當中記下了這種折磨自己,深惡痛絕的一張面孔,然後新增到了幻象的細節裡面嗎?姬霄不禁如此揣測道。
但那人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姬霄心神震盪,大吃一驚。
“我是孫大樹,是這裡的安保部門總負責人,俗稱的隊長。”那人如此自我介紹道。
孫大樹?怎麼會!一字不差,一字不錯……一模一樣的名字,一模一樣的面孔!
要是對方是玄黓聯盟的總統,自己能夠叫上他的名字,倒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
問題是,對方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安保人員……我怎麼能,又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和長相?姬霄百思不得其解,腦子裡一片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