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聽說地窖裡的犯人逃出來了,作為安保隊長的孫大樹,心底慌得很。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外快,也不是什麼能見得人的事情:就像在公司上班的時候不幹活,卻只顧著在網上投資一般——不過他們的外快要比前者見不得人無數倍罷了。
見不得人,卻不見得不正確;能擺在檯面上的,反倒不一定是正確的,這是孫大樹一直以來對使用私刑的看法。
對這些十惡不赦,卻總能因為各種各樣藉口,逃脫審判的人,他很是憎惡……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並不覺得,這是不正確的,更不如說,這簡直是為民除害——只是因為血腥暴力,見不得人罷了。
唉……不能擺到明面上的東西出了重大事故,簡直就像和老闆同在一個辦公室,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投資血本無歸,本該面色鐵青,痛哭流涕,但又由於不能露出任何異狀,只能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雖然孫大樹不是啞巴,他也絕不會去吃黃連這種苦澀至極的東西,但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他卻是一清二楚,比誰都要清楚明白。
要以雷霆手段解決這件事,絕不能讓犯人跑了,或者出現人員傷亡,這是孫大樹心頭的第一個想法。
雖然安保部門的弟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共犯,但正是因為他們都參與了這件事,有著這種程度的緊密關係,才能保證他們絕不會說漏半個字——即便是在睡夢中。
但後勤部門啊,醫護部門啊,或者是偶爾來刷漆修水管電器的那些其他工作人員,口風可就沒這麼嚴了。
一傳十,十傳百,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以那群保守又愚昧的傢伙的一知半解,我們肯定全都會被解僱,送到街上乞討去!孫大樹緊張兮兮地在心底想道。
口口相傳,至少還需要一定時間發酵,可能還有機會連夜跑路,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來過;但如果出現了傷亡,那自己這個安保隊長的高畫質肖像照,一定會在第二天登上玄盟新聞的頭條,和那些蓋了白布的屍體一起,在報紙上佔據一塊版面!
不管怎麼樣,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對方得逞!想到這裡,他握緊了拳頭。
“……我第一時間和他談判,那個犯人也不知道出了什麼陰招,打暈了地窖裡的五個弟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引領著大夥兒撤退的那個安保,東一句,西一句,語無倫次地說道,“等我們下去的時候,他已經把刀架在一個弟兄的脖子上了,其餘幾個,則是東倒西歪地躺在一邊,不省人事。燈光太暗,不知道死了沒有。”
“說重點。”孫大樹皺了皺眉催促道。
“總而言之:對方不知道為什麼,點名了非要孫隊長你和他談判——而且要單獨進去,”說著,那個安保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我看,恐怕有詐。”
孫大樹聽聞此言,又在原地等了幾秒鐘,確定對方並無更多要求,很是乾脆地掀開地窖秘門,慢慢踏了進去。
本來想到己方有這麼多人,對方卻只有一人的時候,孫大樹的心情,還算輕鬆。
可當他視野裡看到那個失控犯人的瞬間,就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像三天三夜沒睡一樣猩紅的雙眼,粗重的喘息……說實話,很難不讓他回想起一段不妙的往事。
想起那件事,孫大樹的把握便又少了幾分,在緊張的作用下,情不自禁地嚥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年少在鄉間時,鄉民們聚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試圖抓住,或者說,打死一條瘋狗。
他至今還記得,當時年齡尚幼的自己,在陽臺上高高看著幾個男人圍向那條瘋狗。
沒到三個月,村裡連吃了好幾席,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幾乎要刺穿鼓膜的嗩吶聲,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還縈繞在孫大樹的耳旁。
有的人可能會覺得,被狗咬死,狂犬病,才是罪魁禍首吧?狗這種生物,有什麼可怕的?正是因為沒有接種疫苗,才會被咬之後就近乎必死無疑,可孫大樹,不這麼想。
他到此時此刻,到了今天還記得,那條狗,是怎麼臨死反撲的。
那條瘋狗,寧可吃上好幾棍,也要撲進身前,逮著一個人,就拼命地撕咬他的腿,甩都甩不開來。
不是為生而抓撓,是為死而撕咬。
到後面,也許是咬的人多了,也許是嘴被棍棒打鬆掉了,它的牙,幾乎都掉了個乾淨,這才在亂棍之中,被氣急敗壞的幾個壯漢,幾乎打成了一灘令人作嘔的,招蒼蠅的肉糜。
狂犬病,咬到幾乎沒救,那它和毒藥又有什麼區別呢?
毒蛇的牙中,也有見血封喉的劇毒:但如果那天,地上的是條長蛇,一定會在轉瞬即逝間,被亂棍打死,絲毫沒有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