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於萬里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姬霄的狀況,看起來實在不怎麼樣:光是走到那探視視窗前的那一小段路,沒了安保人員的攙扶,就明顯有種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感覺——彷彿大白天的喝下去不知道幾瓶烈酒一樣。
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有種迷離的感覺……幻覺依舊嚴重,有時候分不清現實和幻象;記性似乎也變差了,連自己獲得無罪釋放之後過了多少天都數不清楚;大腦的思維能力也肉眼可見地變弱了許多——一開始在視窗前坐下的時候,姬霄還沒認出自己是誰來。
“不過,這幾種現象據說都是藥物的副作用……希望如此吧。”
令他憂心忡忡,一直念念不忘的,還不只是自家兄弟的異常狀況——更多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姬霄吃了抑制幻覺的藥物,記憶出現錯亂,這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事情。
可偏偏為何,我也有點記不清這幾天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打的官司,打完官司之後,也不知道是如何下達的決定,將姬霄送進了那傢什麼玩意兒精神病院裡面。
入住後,他們才假惺惺地通知了一下家屬,然後我這才見到了姬霄一面。
“看他那狀態,想問……也沒法問啊。”於萬里又嘆了一口氣。
《淪陷區》裡面,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姬霄是怎麼從遊戲世界裡恢復意識的?又是怎麼逃出天逸公司的魔爪的?
這些,於萬里很想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無奈唯一可以解答這一切的那個人,已經精神錯亂了。
“那天……我爬上了貨車,想要把他救下來,最後中槍,只好如同一條喪家之犬一般,逃走了……”他扳著指頭數了數:從那個時候到現在,也不過三天左右。
三天……僅僅三天,姬霄是怎麼恢復意識,又怎麼從那天逸公司的實驗室裡面逃出來的?這一點,他百思不得其解。
短短三天,我傷口都沒開始好呢……想到這裡,於萬里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手臂上捆了好幾圈的繃帶。
那個晚上,一下子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的他,居然偷偷溜進了那輛全副武裝的押送貨車!
“行事還是要穩妥些,要不是我腦子轉的快,恐怕就當場直接死在那貨車的車廂裡了……”於萬里喃喃道,開始反思最近犯下的錯誤。
他這人聰明,而聰明人不愛鑽牛角尖。
既然有問題卻無法獲得解答,那就不想了——想也沒有用。
雖然尾隨天逸公司押送員,潛入貨車那天之後的事他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那天晚上……
“我記得,好像是前天晚上吧?”
處理完槍傷……對,不敢去醫院,自行處理完槍戰交火留下的傷勢的自己,有些擔心天逸公司找上門來,所以僱傭了幾個保鏢……於萬里細細回想,自己印象中,似乎就是這樣的。
然後,也正是僱傭了貼身保鏢的當天晚上,那幾個保鏢莫名其妙死了仨——據說,姬霄是這宗殺人案背後的真兇。
“如果我這麼多年沒白活的話——姬霄就不大可能是兇手。這麼看來……等他意識清醒些,能夠理清思緒的時候,就該找他談一談了:關於這件事,我也得問問是怎麼回事。”於萬里在心底想道。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會算計到自己這麼一個一窮二白的市井小民身上,還將幾個保鏢的死栽贓在了姬霄身上……但是,於萬里心底很清楚:姬霄,絕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他還記得,幾個保鏢神秘失蹤的前天晚上,自己剛洗澡到一半,忽地發現,停水了。
停水,停電,頭上還頂著一頭泡沫,外面都快凌晨了還在舉辦擾民至極的煙花大會……百感交集當中,他頂著一張無奈至極的臭臉,隨意裹了條浴巾,走出了浴室,正準備去沙發上坐會兒,等待物業的通知,或者等待水電恢復正常。
屋漏偏逢連夜雨:走出去的瞬間,他就發現了什麼不對。
大門怎麼開著?當時,他如此想道。
那個時刻,恐怕是他最後悔為什麼要把廚用刀具放在入門處觸手可及的位置的瞬間。
壯著膽大喝一聲之後,老門吱呀一聲被風吹開,亦或者是被人推開……
總而言之,在門後面,他看到了一張寫滿了難以置信不可置信不可思議諸如此類驚訝表情的,熟悉的臉。
那張熟悉的面孔上的疑惑神色,很快就轉化成了讓人難以忘卻的悲傷表情。
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能哭的鼻涕泡吹起,眼淚留一脖子的大男孩兒,應該不能是個殺人兇手,於萬里這麼想道。
不過,在姬霄哭著向自己撲過來之後的事情,他就記得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