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倚在鐵門上面的那個身影癱倒下來,噗通一聲重重坐倒在地上,姬霄這才回過神來。
事實上,實在也不能算是回過神來:硬要說的話,算是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然後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做出了行動。
恢復意識的契機,是樓上那個黑衣人,如同破麻袋一般,從樓梯上方翻滾下來,最後重重“咚”一下,躺在了面前。
因為大腦貧瘠的“素材庫”支撐不起如此稀奇動作的聯想,這副血腥的畫面沒有經過任何過濾或者帶著詩意的美化,實打實的映入了姬霄的眼簾,有些令人作嘔。
他這才鬆開左手,手中槍支鋃鐺落地——他要用這隻手捂住胸口,拼命擠壓,才能忍住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吐出來。
還不能倒下……還要善後……想到這裡,姬霄使勁瞪大了雙眼,右腳一蹬,從鐵門和白牆的夾縫中抽身而出。
那件帶著濃郁酒氣臭味的黑色筆挺制服,此時卻開出了幾個破絮洞來,靠在門上的庫帕直喘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黑衣人則是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幾個槍口處流出的鮮血如同川流入海般匯聚在一起,成了一灘血泊。躺在血泊當中的他,眼睛一睜一閉,有些像是那些課堂上打瞌睡的學生——隨時都可能睡死過去。
此時,他逐漸黯淡下去的眸子當中,只餘不解。
為什麼?憑什麼?他抬起眼來,看著一個有進氣沒出氣的黑衣人,看著另一個跪伏在那人旁邊,不知所措的入侵者,他實在是很想站起來問這麼一句。
那個時候,他分明看見樓梯間的鐵門唰一下開啟,砰一下砸在那個正與自己對峙的冒牌貨身上,踹開門後的瞬間,一個“同僚”雙手舉著槍,槍口提前瞄準著樓上這個方向,側著身子,一步橫跨進來,幾乎就要被那人先開槍射殺。
但他防備了很久,而那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出現的位置,恰好在瞄準的三點一線上……於是,乾淨利落的三顆子彈,送進了對方的胸膛。第四發子彈,則是穩穩當當地在對方的持槍手臂上開了一個血洞。
他親眼目睹子彈劃破長空,在對方的胸膛上開了幾個小洞——而正如自己所料,這四槍,直接讓那個槍手失去了所有戰鬥力。那人的手在劇痛之下,直接一抽,而手裡拿的槍,也順勢滑落,再也構不成半點威脅。
本該是這樣的,那個黑衣人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想道。
他沒有料到,中了四槍的那人順勢倒下了,重重地靠在門上,手往旁邊一耷拉下去……就在這個極短時間內發生的幾個動作當中,冷不防地從門後方伸出來了一隻左手,打斷了這一切。
那隻左手,一把搶過前面人手中槍,左手單手持槍,在視野受限的情況下,開了三槍。
持槍手,胸口,脖子正中心。
好睏……那黑衣人正覺得自己剛要睡著的時候,突然猛地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左撇子麼?還是個很熟練的槍手?手槍單手開槍的瞬間瞄準能力很強,還有著足夠的手力做到這一切……想到這裡,黑衣人想要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可他唯一能聽到的,不是自己的吸氣聲,而是令人膽寒的咕嚕泡沫聲。
都是消音手槍,我的脖子被打穿了,肯定活不到被發現的那一刻……得把這個人的情報,告訴其他人……
左撇子左撇子左撇子……那黑衣人一面昏昏沉沉地在腦海中反覆唸叨著,一面使出全身上下最後一絲力氣,將壓在身下的左手緩緩抽了出來,按向了耳機上的按鈕。
“呃,呃……”他想要對語音訊道里說些什麼,可不管怎麼努力,都只能發出些毫無意義的雜音。
然後,在姬霄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庫帕又一把將手槍奪了過來,一言不發,在那個趴倒在地面上,有出氣沒進氣的黑衣人的腦袋上面,補了四槍。
做完這一切,他才用右腳在地面上一蹬,向左橫移而去,讓出了個位置,黑色的褲子蹭了滿地的灰。
“你還愣著幹什麼?”庫帕用嘶吼的聲音低聲呵斥道,“老子他抹布的……還死不了,趕緊關門!”
聽聞此言,姬霄就像打了一劑定心劑一般,這才清醒些許,連忙上前拖著那個黑衣人的腳,把他拉開了些許。樓梯間厚重的鐵門刮擦著血泊劃過,在地上劃出了一道有些瘮人的猩紅弧線。
“鎮定點……至少,走之前在吐——嘔吐物和這棟大樓一起炸沒了,也就沒人知道了,”說著,他微弱地抬起左手來,招了招手,和先前快刀斬亂麻落下四槍確認擊殺的那人似乎截然不同,“扶我起來。”
“你的傷口……”姬霄遲疑了一陣,不敢上前,唯恐這一記攙扶會撕裂傷口,加重庫帕的傷勢,讓這個嗜酒如命又偏偏每天要喝養生藥湯、茶水的大叔,直接出血過多,死在這裡。
聽到這裡,庫帕壓抑不住笑意,剛想要笑出聲來,又忍不住咳嗽幾聲,最後神秘兮兮地將捂著有些疼痛的胸膛的那隻手緩緩上移,將領子的一角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