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人類賴以生存的本能反應,即便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變遷,還是沒有流逝殆盡。
姬霄敢發誓,在那杆槍死死地指著自己腦門的時候,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他不敢動彈絲毫,死死地杵在原地,重重地嚥了一下。
唾液從咽喉中滑落,冷汗從額頭邊滑落,但這絲毫不會影響對方手中冷血槍械的準頭。
“別開玩笑了,”姬霄訕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內心,則是在不斷狂吼著。
該死的!槍給庫帕了!剛剛打暈兩人,為了不讓黑衣人們提高警戒,我只摸走了廁所裡面那人的槍,和大堂外那人的彈匣!
冷靜點,先拖住,至少得拖到庫帕察覺到異常,或者得想辦法引誘對方近身,姬霄暗暗想道。
“我很清楚,你不是原來駐守大門的那個人——因此,我也不會提到他二人的名字,讓你繼續完善自己的偽裝。”樓梯拐角處那人已經現身,徹底暴露在姬霄的視線中。
這麼做,恰恰說明他有足夠的自信,在姬霄做出任何異樣動作之前,把後者一槍擊殺。
到底是哪裡出了破綻?是我話太多了?還是那人的語氣和我的不同?莫非……那人是獨居,或是住在宿舍裡面?姬霄額邊的汗滴連連滑落,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明晃晃地站在一片空地當中,迎接狂風暴雨的洗禮一般。
似乎是看出了對方的疑惑,又似乎是為了讓對話繼續下去,套出入侵者的更多情報,上方那黑衣人又繼續說道:“也不怕告訴你,我和你偽裝那人是發小,更是老鄉……所以,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你今天發的是什麼瘋:但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叫其他人來貼身查我,看我到底有沒有帶面具,身上到底有沒有古怪。”姬霄若無其事地提議道,似乎絲毫不擔心自己被懷疑這一回事,也不怕黑衣人們的搜身。
聽到這句話,樓上那人輕笑了兩聲,可姬霄的餘光分明看見:就算是這種情況下,他的手就像兩支機械臂一般,紋絲不動——準頭沒有一刻離開過姬霄的腦袋。
“……呵呵,還在試探麼?當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更加肯定了,你就是那個外來的入侵者:不然你不會不知道,只有重點樓層才是以小組形式駐守。”說著,那人用手中槍支向一旁點了點,示意姬霄慢慢移到一邊,絲毫不給後者奪門而出的機會。
“……給我雙手慢慢移到後腦勺那邊去,全程要慢,只要你的速度稍微快上那麼一點,那我就不用呼叫同僚了——直接叫人來洗地刷牆就行了。”
聽聞此言,姬霄的手指就如同有部件生鏽的機械手一般,緩之又緩地,先是鬆開了握住半開大門的那隻手。
吱呀,然後砰的一道輕微響聲,樓梯間的門就自然而然地掩上了。
如果說,姬霄原本還有機會將門猛地一拉,勉強藏身於門與牆壁之間的縫隙中,祈禱對方的子彈不能打穿這道沉沉的安全通道門的話——現在,就連這麼點熹微的希望,都煙消雲散了。
姬霄的動作很慢,遠比那黑衣人的要求還要慢:他簡直就像是一次只能接受一條指令,做出一個動作的機器人一般,“咔嚓咔嚓”地,把雙手慢慢舉起,又極其緩慢地按在了自己的後腦勺上面。
這麼做的原因無他——只有假意服從,才有可能讓對方放鬆警惕,找到可以反擊的瞬間。
只可惜,那黑衣人的腳就像在地上紮根了一般,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下樓靠近姬霄的意思。
那人似乎沒有要殺姬霄的意思——不然的話,早在姬霄側身,或者是大門剛剛關上的那個瞬間,他早就可以將毫無還手之力的姬霄給槍斃了。
人是有生存本能的,會因為感覺周圍的情況不對,而選擇逃離當前的環境,或者是直接解決掉引發自己異樣情緒的東西——這是為了生存而被篩選出的本能趨向。
不因為局勢劍拔弩張、神經緊繃而選擇殺人,不因為氣氛緊迫而在緊張下失誤進入危險境地……這個黑衣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人物,姬霄一邊打量著上方的那人,一邊默默想道,神色更顯凝重。
一個專門學習過戰鬥技巧,專門接受過針對性訓練,以克服生命本能對自己決策影響的無情人物……這樣令人頭疼的人,他們的組織裡,還有多少?千千萬萬?
在姬霄打量著那黑衣人的同時,那黑衣人,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姬霄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到第二項破綻,找到一項更為直接的證據。
畢竟,拿槍指著自己老鄉的腦袋這種事情,可不是簡簡單單吃頓酒就能糊弄過去的。
別說絕交了,搞不好,直接被降職除槍都有可能。
最快的驗證方法莫過於直接叫人進來搜身,剝掉面具——但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為什麼不自己查明真相呢?
查清楚了上報,全是自己的功勞;出了差錯認錯人了,也可以和老鄉私底下用錢解決事端……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