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週二下午,帝域精神病院,後院。
一個年輕男子在下棋時,不動聲色地用腳尖倒弄著桌子下面的泥土。
這不是什麼尋常動作,但也稱不上可疑……除非你有確切情報,知道這人在兩三天內需要越獄,到牆的另一邊去。
若是情報確切,那他現在豈不是表面上在下棋,實則在埋藏著些什麼越獄工具?
錯,就連這腳尖的動作,也只是一層幌子。
這場戲的最終目的,還是為的找出那一個,或是那幾個,可能藏在安保隊伍中,不受孫大樹管轄,也沒被莊風買通的眼線。
而不遠處似是在讀著畫本的李某仁,則是不動聲色地打量起院子裡寥寥可數的幾個安保隊員來。
早在棋局開始之前,姬霄就已經把這個任務交付給他。
而他也只知道,這是一次極其重要的試探——為的是在週五的越獄路上,沒有任何阻礙。
週五,週五……週五?週五!李某仁在腦海裡不斷重複唸叨著這個日子。幸福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一時間,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越獄的方案很簡單,簡單到我會直接到一樓接你,然後你跟著我跑就是。外面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說著,腦海裡的那名年輕男子鄭重其事地吩咐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好精力,千萬不要讓身體出什麼差錯——感冒或者崴著腳之類的。再者,就是和我暗中配合,試探出一些東西。”
那人只給了我李某仁一個任務,那我就只需要切切實實地幫他達成這一點,不辜負他的信任,李某仁想道。
沒過多久,就有一張整齊對摺寫滿了字的紙,藏進了負一樓衛生間某間“包廂”裡,被壓在掛捲紙的盒子的蓋子下面。
傍晚,攝像頭記錄下了孫大樹鬼鬼祟祟進入二樓倉庫的身影。
終於,夜幕降臨,就連蟲鳥都不叫的時間段,哪還有什麼眼線能夠在此時行事,早就躺到床上呼呼大睡了。
好不容易裝睡至今的姬霄這才鬆了一口氣,從床上翻起身來,穿上拖鞋走到牆根蹲了下來,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麼物事。
誰知,這一切,都被監控室裡一個新來的安保隊員盡收眼底。
他在心底嗤笑一聲,暗笑對方的愚蠢,看兩邊同僚早已打起了呼嚕,躡手躡腳地用手環向某處發去了資訊。
……
週三。
考慮到這精神病院裡藏有眼線,姬霄也不敢輕舉妄動,尤其不敢在夜半無人三更半夜的時候,遮蔽監控錄影,然後開始搗鼓自己的手環。
誰知道,新來的幾個安保隊員裡面,誰是臥底?
要是那人不但沒睡,還剛好將這一幕瞧了去,從而被搶了手環,那該到哪裡說冤去?
還好,李某仁沒有辜負信任,列舉出了一整個名單,盡己所能地闡述了名單上的每一個人員值得懷疑的地方。
憑藉著這份名單,姬霄趕在所有人睡醒之前,藉著監控視線的死角,飛快地在床上用那微乎極微的晨曦讀完了名單,然後將那紙揉做一團在被窩裡藏在身後,起身藉著在牢房裡上廁所的機會,輕而易舉地將那紙團抖進了馬桶,沖刷到了天另一邊的垃圾處理站去了。
雖然敵暗我明,但實際上,情況要比想象中的好許多:由於和孫大樹、莊風都極為相熟,兩面逢源的緣故,自從和莊風談妥了之後,牢房的鐵柵欄早就重新升了上去——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些臥底,是絕無可能提議把我重新鎖回去的,姬霄想道。
再者,故意作出反常舉動,讓人從旁觀察的策略比他想象中還要管用。
雖然名單上有著好幾人,但目光如炬的劉某仁在下棋的時候找到了一個絕對不正常的哥們兒,提前喝了咖啡提神半夜假寐的孫大樹又用餘光瞥到另一人通風報信……
但是,真的只有這兩人嗎?
不能再考慮這件事了,姬霄搖了搖頭,將這道煩惱甩出了腦海之外。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去找莊風。想到這裡,趁著清晨無人,他徑直走向了話療室。
“……我明白了。這是你要的手環,”說著,莊風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嶄新的手環,和平時發放的那個假釋手環顯然有著差別,看樣子,是一道新買的普通手環,“不過,你總不能指望我又被你揍一次吧?上次我自己撞上去,現在還發疼呢。”莊風指著自己說道。
“總不能是我吧?”姬霄大驚,用雙手也指指自己的面龐說道,“我要是臉上身上留下什麼淤青,過幾天就算是雙面大衣也救不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