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去醫院。”
“哦,將人帶上來。”
副駕駛位上的警察身子向後一扭,漠然地看我一眼。然而,我以為自己得救了——可以到醫院治療一下身體被打的疼痛,所以更加高興,就沒讓他們費力,自己忍痛扒著門把手,使勁地上了車。接著,這兩個在汽車站辦公的警察相互得意地笑笑,立即從外面關上門。
“警車”呼啦一聲就開走了!
還是上午,警車裡面雖然很“暗”,外面卻高亮著陽光。不過,我已經奇怪,因為警車不是開往市區幾大醫院的,而是方向郊區的,但思索省城的醫院很多,所以我也就沒在意了。
然而,母親與愛人已經陷入焦躁之中,因為她倆趕到治保科時,我卻沒了。她倆急切四顧,但也不見我的身影,而兩個治保員阿三與小皮的臉色仍是妄自尊大的。母親慌忙請問郝科長:
“科長,請問林澤祥呢?”
“哦,他們警察帶他出去了。”
警察的辦公室也在候車室裡,一南一北相對著治保科。於是,她倆疾步跑過去。兩個警察已經返回辦公室了,正悠閒地抽著煙、喝著茶……屋裡竟然又不見我,從驚奇到意外,愛人忙問:
“哎,我丈夫在哪?”
“韓站長反應他患有精神病,來單位無理取鬧,已經送去精神病院了。”一個警察三角眼一轉,彈彈菸灰。
“怎麼?你們怎麼說他是精神病人?……”
母親已經急得說不下去。愛人立刻辯白:
“我丈夫只是癲癇病,而且多年沒犯了,這是韓站長在誣陷人呀!”
“他沒病,怎麼還來單位胡鬧,就該到醫院。”另一個警察蛤蟆嘴一張,居然怒色訓斥了。
“他是來商量上班的。”
“那他怎麼還跟韓站長鬍鬧?”
愛人已經心急火燎,討厭與他囉嗦,就再次發問:
“啊,他去什麼精神病院了?”
“醫院會跟你們聯絡的,”另一個警察無聊地一揚手,蛤蟆嘴更顯眼,“你們回家等著吧,別在這鬧下去了!”
呀?話出即明!原來這兩個警察是背後偏向韓站長的,根本沒有公正處理此事。因為我工作多年,由於痛苦的遭遇,神經確實受到過極大的刺激,但尚未患上精神病,只是癲癇病,且已經很久沒犯——這一點,正義的同事們都是可以證實的。現在,“職工口小,領導嘴大”,而警察他們也是在汽車站內辦公的,所以“官官相護”自然在所難免。母親與愛人回想從治保科、站長辦到警察辦越來越“大”的聲音,都不想再見韓二水那幫和警察這邊其實一樣的嘴臉,就沮喪地搖頭回家了!
我卻彷彿很順利。
因為隨著警車的快速前進,我只是自我慰藉地手按著胸痛,也在心謝著車裡這兩個穿著警服的“好”人,就未及顧念母親與愛人了。當然,我還不由地忘開了韓二水那一幫傢伙,所以警車雖然離市區越來越遠了,而我由於身體疼痛,仍沒多做詢問,僅靠在座位之上,睜睜眼,閉閉眼……
警車就這樣跑了半個多小時,早已深入郊區,自然的,我開始納悶它的方向。但是,再看一眼他倆的警服,我依舊沒吱聲。又跑了一會兒,警車迎來越過的車子更加少了,而且它卻突然又轉下大公路,駛上了一條田間小道,兩邊都是莊稼。顛簸了一段兒鄉下的空曠,我終於看見一個紅牆大院,高酷在前面的路邊。當即,我驚奇萬分,這是什麼地方?離它越近,我的心潮愈加澎湃!很快的,警車停在它的大鐵皮門前,按了兩聲喇叭。我朝外一瞧,左邊的門柱上面掛著兩個大牌子——“市公安局安康醫院(原名省精神病犯人管治中心)”和“市公安局強制隔離戒毒所”。
咦,來這幹什麼?我非常納悶。接著,右邊門衛室視窗伸出了一個腦袋——中年男子——朝我們探視一下就收回去了。然後,半個鐵門開了,於是警車鑽了進去!
院子裡是一排辦公房,背對著陽光,前面裝飾著一個小花園,旁邊橫連著兩個相同的小院子,上面皆飯碗般反扣著一層白色塑膠頂棚,已經陳舊得半透明瞭,它們的大鐵門都關著,只是其中一個的小鐵門(大鐵門上的)開了,但密封的樣式仍如動物園內的建築!與它們相挨的就是一片平地了。花園前站著三個人——兩個護士小姐和一箇中年男子,旁邊停著一輛黑色小轎車。她倆沒戴帽子,而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畏”風凜凜的,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侵入中國的日本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