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壑連通成天然的河道,河水咆哮,自北一路流逝而下,同時也為天地之間帶來了一場三洲山河初開之後的第一場雨水,山河一新,風雲生焉。
小舟任水而逝,在山河之間穿行,風雨交加之下,水漲船高,河面越來越寬,趙牧靈見木人和老怪為河水故意爭執,一眼便看出是木人老友故意而為之。
一場鬧劇,從始至終其實就只有小鯉魚入戲最深,木人和老怪各自停下之後,小魚慢慢才反應過來,才知道木人和老怪原來是為了安慰趙牧靈在逢場作戲,不過,小鯉魚依然高興得緊,滿臉得意,因為這條河確實比長明河更加寬廣。
趙牧靈站在船頭,心情已經好得多了,說道:“雖然現在還不知這條河水到底會有多長,但是流長應該不會比長明河短了。”
趙牧靈單論河水流長,其實是不願意和長明河比較,因為在趙牧靈心裡,長明河的氣勢與崑崙一樣,一河一山都是天下無雙,只有讓人心懷景仰,不敢比勝。
木人和老怪相視點頭,木人接了一抔水在手心中,看似隨意,信口說道:“等這場雨下過之後,這條河水的流長和流寬恐怕都要遠超過長明河了,你有沒有想過,該給這條河取個什麼名字…?”
小鯉魚聞聲立即從船面上蹦起來,笑道:“我來我來,就叫‘小魚河’怎麼樣…?”
小鯉魚剛剛說完,自己又否認道:“不好不好,這個名字一點也不符合本大人的威名與氣勢,該叫什麼好呢?嗯……?”
小鯉魚飛回趙牧靈肩膀上,沉思半晌之後,一雙圓眼綻放光芒,喜聲大叫道:“有了,就叫‘大魚河’,這個名字配這條河綽綽有餘了,就叫‘大魚河’吧…!怎麼樣?”
小鯉魚興高采烈,卻發現周圍幾人沒有一個應和的,全都在看著趙牧靈,於是小鯉魚轉頭死死盯著趙牧靈。
趙牧靈知道小鯉魚是想要自己‘當家作主’,正想要點頭答應,木人卻發話了,對小鯉魚笑道:“‘大魚河’?還沒有手掌大的‘大魚’?那還不如叫‘鐵蛋河’響亮。”
小鯉魚怒火燒頭,起身就要向木人撞去,卻見木人先舉起了手,又握成了拳,小鯉魚急忙剎車,又躲在趙牧靈身後,罵道:“朽木老傢伙,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木人冷笑道:“這可不是你獨自一魚的事,這也是我老朋友的事,老友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作旁觀,怎麼和我沒關呢…?
“你要知道,一條河、一座山,該叫什麼名字,都應該符合大道,遵循天理,不可隨心所欲,想要源遠流長,繁榮不枯,就得要……”
————
“就得要彼此相襯…!”趙牧靈搶過話頭,想起了自己曾經揹著一袋果子去青龍街求白九靈取名時的情景,當時還不是大師伯的白先生所說的話猶在耳畔,精不自禁地說道:
“‘萬物皆有其名,其名不同則其物亦不同也。其名高則道亦高,道高而身不能承其重則損其身。其名賤則道亦淺,道淺而身不與之輔者則終縛之。’
“‘道與名,身與形,冥冥中,乃天定。’”
趙牧靈自顧自地念完,轉身之後,發現船上之人任憑雨落水洗,都呆立不動了,木人最先反應過來,手心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鬆開,手心裡的一抔水都灑在了船上,說道:“正是此道…!”
老怪和車前沉浸在趙牧靈的話中,直到木人開口方才醒悟,車前對趙牧靈敬而遠之,而老怪也被趙牧靈開口時周身的氣象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聖人下凡降臨在了趙牧靈身上,要藉由趙牧靈之口為船上幾人佈道。幸而老怪知道——聖人不存在天地之間…!
小鯉魚被趙牧靈周身的氣象感染,也深覺趙牧靈話中有理,沒再胡攪蠻纏,但還是難免覺得有點抹不開面子,就從趙牧靈背後跳到趙牧靈肩膀上,端著姿態說道:“那要怎麼才知道名字好不好、合不合適…?”
木人指著趙牧靈,笑道:“想必老友你早已經有主意了吧…!”
趙牧靈也學著木人,手心攤開,在雨幕之中蓄滿了一抔水,說道:“就叫做靈犀河吧…!”
————
之後,小舟沿河飛逝,和一路向南的雨幕幾乎不分先後,已經逐漸到了天地中央。
小鯉魚總覺得哪裡不對,道理說了一大堆,最後好像什麼都是趙牧靈說了算,心裡逐漸又不是滋味了。
木人察覺到小鯉魚的神態變化,掐準時機,又向老怪使眼色。這一次,老怪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挺身出來,對小鯉魚說道:“你不是說你擷取了很多靈根仙草麼?正好趁此時撒在河中,等到雨過天晴,靈犀河兩岸就能花開遍地了。”
趙牧靈眼觀四方,發現河道前方正是天地中央的兩岸平原,那座依舊如故的小鎮北山正在千里之外的右方河岸上,聞聲之後,趙牧靈便側過頭看著小鯉魚。
小鯉魚恍然醒悟,又把趙牧靈取名一事拋諸於腦後,急聲氣道:“老怪物,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
言罷,小鯉魚立即從趙牧靈肩膀上高高躍起,跳上船頭,小嘴猛然大張,吞吸四方,半掌長的小小身軀瞬間暴漲,肚皮金芒閃爍,瞬間變得比老怪背上那口大水缸還要更大,眨眼之間就佔據了船頭‘大半江山’。